莫拉·埃弗里低着头叉着盘中的食物,味同嚼蜡地咽下,无视了对面父亲与哥哥的其乐融融。
比猫头鹰传信更先到来的是尼古拉斯·埃弗里被选为级长的消息,然后很快就是各方各地送来的各类祝贺信件,如雪花一样从猫头鹰脚下飘落落在精致、闪闪发光的级长徽章上。
上一任斯莱特林男级长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也特意写来了贺信与指导,还有汤姆·里德尔、拉多福斯·莱斯特兰奇、阿尔法德·布莱克……
父亲更是以他为傲,哦不,应该说,父亲一直以他为傲。
尼古拉斯·埃弗里,这位从一开始就被认定为埃弗里家族继承人的孩子,理所应当地成为了级长,毕竟他才华横溢、相貌英俊,在斯莱特林有着很大的影响力,是家族的荣耀和父亲最喜爱的孩子。
短短的餐桌上分割来两方天地,一方是父慈子孝,一方是食不知味。
莫拉·埃弗里放下了手中的叉子,发出了微弱呢喃的声音,“我吃饱了。”
他父亲没有投来视线,对面的尼古拉斯却向他看来,和父亲如出一辙的金发在阳光下闪耀着,他说,“那你先回房间吧。”他抬了抬手,就有仆人走上前收拾莫拉·埃弗里的餐具。
他的父亲全程没有往这看一眼,和他哥哥还在聊着天,谈论着政治、校园亦或者其他,听从着尼古拉斯·埃弗里的全部意见,给予着尼古拉斯·埃弗里全部的权力。
莫拉·埃弗里昏头昏脑地回到了房间,坐在了桌前。
他的房间很大,却很杂乱,到处摆着各种魔药瓶子和坩埚,只留下了一片小小的放脚处。
他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棕色的卷发扒在他的脑袋上,全然不似他父亲和他哥哥的金发,除了如出一辙的眼睛,他看起来和这个家庭格格不入。
可明明最开始都是一样的,莫拉·埃弗里怨愤地、颤抖地想到。如果他是什么私生子亦或者给家里带来了什么厄运,他都能接受如此不公平的对待,但是都没有。
他和尼古拉斯·埃弗里有着同样的父母,出生时也没有给母亲带来死亡亦或病痛。一模一样的父母,一模一样的成长环境,仅仅相差了一岁多的年龄,却完全天差地别地待遇和成长。
最开始只是普通的比较,后来是评估和对比,然后是贬低,最后是冷漠与无视。
哪怕是他的母亲,在死前也没有望向这个和她有着同样棕色卷发的孩子,而是用尽最后力气抓住了她的长子,留下了安抚的遗言。
莫拉·埃弗里颤抖着,憎恨着,明明最开始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到最后却是完全的不同,为什么要如此不公平地对待着他的全部,连最基本的怜悯都吝啬施舍。
嫉妒像是火焰在莫拉·埃弗里的心头燃动着,他一年级时望着尼古拉斯·埃弗里只是愤愤不平,他二年级时开始憎恨尼古拉斯·埃弗里的光辉让他受到了更多屈辱,他三年级时开始不断在脑海中荒谬地想象着———如果没有尼古拉斯·埃弗里该多好。
……如果没有尼古拉斯·埃弗里,该多好。
莫拉·埃弗里轻轻地抽开了抽屉,里面放着一张信,下面压着一本薄薄的书。
他轻轻拿起书,在看清书面的名字后,又像被烫到似的将书重新丢回了抽屉,神色慌乱地关上了抽屉。
那是来自恶魔的馈赠。
恶魔诱惑的话语还在耳畔响起,“莫拉,你不觉得不公平吗?明明都是父亲的孩子,为什么你只能得到白眼、无视与冷漠……
你不恨他吗?他夺走了本应属于你的一切,你父亲的关注,家族的继承权……
如果他真的在意你,就绝不会明知道你已经加入了骑士团后还要给我施压,完全视你的处境于无物,莫拉,你只是他的一个借口……
只要念出这个咒语,
砰————”魔鬼在发出轻笑声。
“一切问题就解决了。”
莫拉·埃弗里慌乱地离开了房间,好像有魔鬼在房间里隐藏着,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样。
但是离开了房间后,莫拉·埃弗里又迷茫了,他要去哪?他能去哪?但是他不愿再回到房间去直面那个诱惑,只能漫无目的地在埃弗里老宅游荡,又隐秘地期待着他父亲会不会注意到他。
但是只有尼古拉斯·埃弗里看到了他,“莫拉,”他在一楼的门厅冲上面喊道,“你还好吗?”
莫拉·埃弗里从栏杆向下望去,恍惚地点了点头。
尼古拉斯·埃弗里沉默着望了他两眼,他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却看了眼大门说道,“莫拉,我现在有点急事,需要先离开,我晚上回来找你聊聊,呆在房间好吗?”
莫拉·埃弗里又点了点头,脑海中过滤掉这些信息,只听到尼古拉斯·埃弗里说,他晚上才回来。
莫拉·埃弗里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一种久违的激动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看着尼古拉斯·埃弗里离开,看着大门关上后,又慌忙跑回了房间,在地上的一堆魔药瓶子里进行翻找。
找到了,莫拉·埃弗里的手颤抖着拿起了一个瓶子,里面晃荡着某种液体,被密封保存了起来。
莫拉·埃弗里做贼心虚一样将魔药瓶塞到胸口,又小心翼翼地从拿起了另一个瓶子,然后弯着腰低着头鬼鬼祟祟地离开了埃弗里老宅。
一直到走远了,莫拉·埃弗里才重新直起身体。事实上他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是完全不必要的,他在整个埃弗里老宅一直是个透明人,从来不会有任何人关注他的一举一动,莫拉·埃弗里苦涩地想到。
他又拿起了那个装着魔药的瓶子,吞咽着口水,犹豫地、焦躁不安地望着它。
哪怕尼古拉斯说过他晚上才会回来,莫拉·埃弗里依旧四处打量着,不时往小道上瞥上一眼,生怕有人从哪里冒出来。
他就这样纠结着,犹豫地拿着魔药瓶转了快半个小时,才像下定某种决心一样,打开了魔药瓶瓶盖,然后从另一个瓶子中摸出来了几缕金发,然后投入了魔药瓶里。
莫拉·埃弗里抖着手喝下了魔药。
一种疼痛和难忍地火烧感传来,莫拉·埃弗里险些叫了出声,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金色的头发覆盖了他的卷发,一直被头发遮住的眼睛重新露了出来,他的身量开始拔高,连衣服也逐渐不再合身。他变成了尼古拉斯·埃弗里的样子。
莫拉·埃弗里穿着不合身的袍子,喘着粗气,却不敢立刻回家,在外面那片位置焦躁地来回踱步,和内心的恐惧的做着争斗。
直到时间一点点流逝,复方汤剂的效果快要消散了,莫拉·埃弗里才撇着脚,慢慢往回走。
他下意识弯着腰,低着头推开了埃弗里老宅的大门,一进去就听到了仆人的尖叫。他们连忙围了上来,指责着自己的失责,没有给尼古拉斯准备好合身可以随时换下的衣服。
没有一个人胆敢质疑他为什么穿着这样一套衣服出现,他们团团围住莫拉·埃弗里,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热情,将他带到尼古拉斯房间里的盥洗室。浴缸里面已经放满了水,合身的衣服也整整齐齐地叠在旁边。
莫拉·埃弗里赶走了其他人,就这样恍惚地重新洗漱,换上了尼古拉斯的衣服出现出来。
有人敲响了房门,莫拉·埃弗里吓了一个大跳,险些以为尼古拉斯·埃弗里回来了。
等他忐忑不安地打开房门,却听见仆人前来告知,是父亲在餐桌旁,等待着他下来一起共进晚餐。
莫拉·埃弗里恍惚地下楼,坐到了尼古拉斯往常的位置上,他对面莫拉·埃弗里的位置空空荡荡,却没有任何人投以目光。
父亲热切地和他聊着天,分享着最近的见闻,然后旁敲侧击地询问着他的观点和意见。
这些莫拉·埃弗里一直渴求的东西,只需要披上尼古拉斯·埃弗里的皮,原来就可以这么轻易地得到。他迷蒙地敷衍了几句话,却没想到他的父亲居然完全不做反驳,只一味地点头,接受着他胡乱提出来的意见。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逐渐暗沉下来,莫拉·埃弗里焦躁不安地吃着晚饭,慌乱地望着外面的天色,在听到疑似门外传来什么动静时,他连忙丢下了刀叉,借口离开了餐桌。只留下他父亲在身后关照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