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寒风穿透战王府地牢的石壁,带着潮湿的霉味卷过角落的枯草。李忠被铁链锁在刑架上,手腕脚踝的皮肉已被磨得血肉模糊,却依旧梗着脖子,眼底翻涌着死不认罪的狠厉。火把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将他那张布满冷汗与污垢的脸映照得愈发狰狞。
“说不说?”负责看守的暗卫上前一步,手中的皮鞭带着破空声挥至半空,却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拦下。
“退下。”
凌薇踏着青石地面走来,素色裙裾掠过满地尘埃,裙摆上绣着的细小银线在火光下泛着微光。她身后跟着沈从安,手中端着一个黑漆木盘,盘中放着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一小瓷瓶药液,还有一块沾着暗褐色污渍的布条——那是从玄甲军军营中患病士兵的衣物上取下的,上面残留着诡异的毒素痕迹。
萧玦早已立于地牢深处,玄色锦袍上未染半点尘埃,周身散发的寒气比地牢的阴风更甚。他看着被铁链束缚的李忠,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眼底深处偶尔闪过的厉色,昭示着他内心的怒火。自三日前在济世堂后院的暗室中擒获李忠后,此人便牙关紧闭,任凭酷刑相加也不肯吐露半个字,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李医官,我们没必要绕圈子。”凌薇走到刑架前,目光平静地落在李忠脸上,“你混入济世堂医疗队,跟随沈从安前往北疆军营义诊,本是救死扶伤的美差,为何要在士兵的汤药中掺毒?”
李忠喉结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扯出一抹冷笑:“战王妃说笑了,我乃太医院在册医官,奉命协助沈大人救治将士,何来投毒之说?想必是军中有人误服了有毒草药,反倒栽赃嫁祸于我!”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几分刻意维持的镇定。
沈从安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木盘递到李忠眼前,指着那块布条道:“这是从三名重症士兵的被褥上取下的,上面的毒素与你房间暗格里搜出的‘腐心散’成分完全一致。此毒无色无味,混入汤药中难以察觉,服用后三日之内无明显症状,第四日便会浑身溃烂、五脏衰竭而死,你敢说这与你无关?”
“一派胡言!”李忠猛地挣扎起来,铁链发出“哐当”的巨响,“那暗格中的药物是我用来防治军中疫病的,不过是些普通药材研磨而成,怎会是什么腐心散?定是你们故意栽赃,想借此打压太医院!”
凌薇微微颔首,并不动怒,反而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李忠的手腕。就在肌肤相触的瞬间,她的“读医眼”异能瞬间发动,眼前立刻浮现出一连串清晰的信息:李忠,男,三十八岁,体内暗藏慢性毒药“锁魂丹”,此毒由西域药材炼制,服下后需每月按时服用解药,否则会心腹绞痛而死;其左臂内侧有一处不易察觉的刺青,图案为“二”字变形,与二皇子府亲卫的标识一致;体内残留少量腐心散毒素,与北疆士兵体内的毒素同源。
收回手指,凌薇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李忠,你体内藏着锁魂丹,每月初三需服用解药才能保命,而给你提供解药的人,正是二皇子萧景渊,对吗?”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炸在李忠耳边,他脸上的镇定瞬间崩塌,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凌薇:“你……你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凌薇拿起木盘中的一根银针,指尖捻着银针在火把下转了一圈,银针泛着冷冽的光,“这锁魂丹虽出自西域,却有一个破绽——服用者体内会残留一种特殊的生物碱,寻常医者难以察觉,但在我眼中,却无所遁形。”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李忠瞬间惨白的脸,继续说道:“你左臂内侧的刺青,是二皇子府亲卫的专属标识,只是你怕被人发现,特意用药物将其淡化。还有你房间暗格里的腐心散,并非普通药材研磨而成,其中添加了西域黑石部特有的‘腐骨草’,这种草药只生长在北疆黑石部的领地,寻常人根本无法获取。”
萧玦向前踏出一步,厚重的玄靴踩在青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带着无形的威压:“黑石部与我大靖素有嫌隙,常年在边境滋扰生事,你如何能得到他们的特产草药?说!是不是二皇子派你与黑石部勾结?”
李忠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埃。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凌薇的话句句戳中要害,让他精心编织的谎言瞬间土崩瓦解。
凌薇见状,手中银针一晃,精准地刺入李忠手腕处的“内关穴”。李忠浑身一颤,原本紧绷的身体突然松弛下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呻吟。这一针并未伤人,却能暂时缓解锁魂丹带来的潜在痛苦,同时瓦解人的心理防线。
“我知道你受人胁迫,”凌薇的声音缓和了几分,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锁魂丹的解药只有二皇子能给你,你不得不听他的命令。但你可知,他让你做的事情,不仅是谋害玄甲军将士,更是通敌卖国、祸乱天下?”
“卖国?”李忠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我……我只是奉命行事,二皇子说,只要让玄甲军元气大伤,他便能在朝堂上占据上风,日后登基为王,定会给我高官厚禄……”
“高官厚禄?”萧玦冷笑一声,声音中充满了刺骨的寒意,“你可知他为了让黑石部提供腐骨草,许下了什么承诺?你可知你亲手毒害的,是守护北疆十年、击退异族十七次的玄甲军将士?他们之中,有人家中尚有年迈的父母,有人新婚燕尔便奔赴战场,你一句‘奉命行事’,就要让他们含冤而死,让他们的家人痛不欲生?”
李忠的嘴唇哆嗦着,眼中的迷茫渐渐被愧疚与恐惧取代。他想起那些在军营中与他朝夕相处的士兵,想起他们憨厚的笑容和对医者的信任,想起自己在汤药中掺入腐心散时的犹豫,心中如同被刀割一般难受。
凌薇趁热打铁,又道:“二皇子让你在军中投毒,同时传递玄甲军的布防情报给黑石部,对不对?他还告诉你,事成之后,黑石部会出兵协助他夺权,而他登基后,会割让北疆三城作为回报,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忠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若不是被铁链锁住,早已瘫倒在地。他低下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混合着冷汗滚落,滴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是……是这样的……”李忠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断断续续地说道,“三个月前,二皇子找到我,说我母亲的病需要西域的珍贵药材才能治愈,只要我听他的命令,他不仅会给我母亲治病,还会让我步步高升。他给我服下锁魂丹,说每月初三会派人给我送解药,还让我混入济世堂的医疗队,趁机在玄甲军的汤药中投放腐心散,同时记录将士的伤亡情况和军营布防,通过密信传递给他的亲信,再由亲信转交给黑石部……”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继续说道:“那腐心散确实是黑石部提供的,二皇子说,黑石部会在玄甲军中毒之后,趁机攻打北疆,到时候他会在京城发动政变,夺取皇位。事成之后,他会把北疆的云城、朔城、雁门关割让给黑石部,让他们永远不再骚扰大靖边境……”
“一派胡言!”萧玦怒不可遏,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壁上,石壁瞬间裂开一道细纹,“雁门关乃北疆咽喉要道,云城和朔城是边境重镇,割让这三城,无异于打开北疆的大门,让黑石部的铁骑可以长驱直入,届时北疆百姓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他为了皇位,竟然不惜出卖国家领土,残害自家将士!”
沈从安也是义愤填膺,握紧了拳头:“二皇子狼子野心,竟然做出如此卖国求荣之事,真是罪该万死!”
凌薇示意暗卫解开李忠身上的部分铁链,让他能稍微活动一下。李忠瘫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悔恨:“我……我一时糊涂,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又担心母亲的病情,才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战王妃,萧王殿下,我知道错了,求你们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愿意指证二皇子,说出所有我知道的事情!”
“赎罪的机会,要看你是否真的有诚意。”凌薇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绢帛,正是之前暗卫在李忠的住处搜出的密信,“这封密信是在你枕头下的暗格里找到的,上面用特殊的墨水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我们已经用特殊的方法显现出来了。上面不仅记录了玄甲军的布防情况和将士的伤亡数字,还有你与二皇子亲信的联络方式,以及割让北疆三城的约定。你可承认,这封密信是你所写?”
李忠接过密信,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泪水再次涌出:“是……是我写的。每次传递情报,我都会用二皇子给我的特殊墨水,只有用他提供的解药涂抹,才能显现出字迹。这上面的内容,全是真的,没有半句虚言。”
凌薇将密信递给萧玦,萧玦接过密信,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脸色愈发阴沉。密信中详细记录了玄甲军各营的驻扎位置、兵力部署、粮草存放地点,甚至连将士的训练强度和武器装备都一一列明,最后还写着“事成之后,割云城、朔城、雁门关予黑石部,永结盟好”的字样,落款处是一个模糊的“李”字,与李忠的笔迹完全吻合。
“铁证如山,不容抵赖。”萧玦将密信收起,语气冰冷地说道,“李忠,你现在随我们去皇宫,当着陛下的面,将二皇子的罪行一一供述出来。若你所言属实,陛下或许会念在你戴罪立功的份上,从轻发落。”
李忠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希冀:“我愿意!我愿意去指证二皇子,只要能赎罪,我什么都愿意做!”
凌薇看着李忠悔恨的模样,心中没有丝毫怜悯。二皇子的阴谋一旦得逞,后果不堪设想,北疆数十万将士的性命,边境数百万百姓的安危,都将毁于一旦。李忠虽有苦衷,但其行为造成的危害,绝不能轻易饶恕。
就在此时,地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暗卫匆匆跑了进来,单膝跪地禀报:“萧王殿下,战王妃,皇宫传来消息,二皇子得知李医官被擒,在朝堂上诬告殿下私自扣押太医院医官,残害忠良,还说殿下意图谋反,请求陛下下旨捉拿殿下去宫中对质!”
萧玦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来得正好,我正想带着证据去皇宫,让陛下看看他精心培养的好儿子,到底是何等狼心狗肺、卖国求荣之辈!”
凌薇心中一动,随即明白了二皇子的用意。他定是察觉到李忠可能会招供,便先下手为强,在皇帝面前诬告萧玦,企图混淆视听,同时拖延时间,销毁证据。
“殿下,二皇子此举,怕是早有预谋。”凌薇说道,“他在朝堂上诬告殿下,陛下或许会因忌惮殿下的兵权而犹豫不决。我们必须尽快带着李忠和密信前往皇宫,在他的阴谋得逞之前,将所有证据摆在陛下面前,让他无从抵赖。”
萧玦点了点头,沉声道:“吩咐下去,备车,即刻前往皇宫。”
“是!”暗卫领命,转身匆匆离去。
凌薇看着被暗卫带走的李忠,又看了看身旁神色凝重的萧玦,心中清楚,这场与二皇子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二皇子在朝中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还有太后在背后撑腰,想要将他扳倒,绝非易事。
而此时的皇宫之中,二皇子萧景渊正跪在大殿中央,声泪俱下地向皇帝哭诉:“父皇,萧玦私自扣押太医院医官李忠,严刑拷打,意图屈打成招,陷害儿臣。他手握重兵,在北疆威望极高,如今又如此目无王法,分明是有谋反之心!求父皇为儿臣做主,下旨捉拿萧玦,查明真相,以正国法!”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晴不定。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二皇子,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神色各异的大臣,心中犹豫不决。萧玦手握三十万玄甲军,镇守北疆十年,战功赫赫,威望极高,若是真的谋反,后果不堪设想。但二皇子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萧玦私自扣押朝廷命官,确实有失妥当。
就在这时,太监高声唱喏:“战王萧玦、战王妃苏凌薇,求见陛下!”
二皇子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镇定,心中暗忖:萧玦,你果然来了,今日我便让你有来无回!
皇帝沉声道:“宣他们觐见。”
萧玦与凌薇并肩走进大殿,身后跟着两名暗卫,押着五花大绑的李忠。凌薇一身素衣,神色平静,萧玦则一身玄甲,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让大殿中的气温都仿佛降低了几分。
二皇子见李忠被押来,心中更是慌乱,却依旧强装镇定,指着萧玦怒斥道:“萧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扣押朝廷命官,还将他打成这副模样!你分明是想屈打成招,陷害本王!”
萧玦冷笑一声,并未理会二皇子的叫嚣,而是径直走到大殿中央,从怀中取出那封密信,双手奉上:“父皇,儿臣并非私自扣押李忠,而是掌握了他通敌卖国、谋害玄甲军将士的铁证。这封密信,便是李忠写给黑石部的,上面详细记录了玄甲军的布防情况,以及二皇子与黑石部约定,事成之后割让北疆三城的阴谋!”
皇帝心中一惊,连忙让太监将密信呈上来。他展开密信,看着上面的字迹,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密信中的内容字字诛心,让他难以置信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做出如此卖国求荣之事。
二皇子见状,心中大惊失色,连忙喊道:“父皇,这是伪造的!是萧玦伪造的密信,意图陷害儿臣!李忠被他严刑拷打,定然是屈打成招,父皇万万不可轻信!”
凌薇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看着二皇子:“二皇子殿下,口说无凭,不如让李忠自己来说。”
她转向李忠,沉声道:“李忠,当着陛下的面,将你所做之事,以及二皇子的阴谋,一一如实供述出来。”
李忠跪在地上,看着龙椅上脸色铁青的皇帝,心中百感交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将二皇子如何胁迫他服下锁魂丹,如何让他混入医疗队投毒、传递情报,如何与黑石部勾结,约定割让北疆三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众人的心上。大臣们议论纷纷,看向二皇子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与鄙夷。
二皇子脸色惨白,浑身颤抖,指着李忠嘶吼道:“你胡说!你血口喷人!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是萧玦和苏凌薇联手陷害儿臣!”
“是不是陷害,二皇子心里清楚。”凌薇拿出一根银针,走到二皇子面前,“这根银针,是用西域的寒铁炼制而成,上面涂抹了锁魂丹的解药。二皇子,你敢不敢让我用这根银针试探一下?若是你体内没有锁魂丹的残留,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应;若是有,你便会心腹绞痛,难以忍受。”
二皇子的身体猛地后退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自然知道锁魂丹的厉害,也知道凌薇医术高超,若是被她试探出来,自己就再也无法抵赖了。
皇帝看着二皇子的反应,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脸色铁青,猛地一拍龙椅:“够了!萧景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二皇子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面如死灰。他知道,大势已去,李忠的招认与密信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自己的罪行再也无法掩盖。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色惨白地喊道:“陛下!不好了!太后娘娘听闻二皇子殿下出事,气急攻心,晕过去了!”
皇帝心中一沉,太后一直偏袒二皇子,如今听闻此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他看着瘫倒在地的二皇子,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神色平静的萧玦与凌薇,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