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衰败雾气在圆形空地的边缘凝滞、翻滚,仿佛畏惧着中心那片死寂的黑色土地,不敢越雷池半步。空地中央,那株一人多高、半枯半荣的“轮回祖木”静静矗立,扭曲的枝干如同凝固的挣扎,顶端那颗半枯半荣的“生死果”散发着令人心神摇曳的矛盾气息,生与死的力量在此地达成了诡异而危险的平衡,仿佛触之即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剧变。
陈长生立于雾气边缘,目光如炬,紧紧锁定着那株怪树与其下的土地。青铜罗盘在体内发出前所未有的渴望与悸动,指向那棵祖木,确切地说,是指向那颗“生死果”。第九块碎片“生命之契”的力量核心,就在其中。
然而,那股从干裂黑色土地下传来的、与祖木同源却更加深沉恐怖的沉睡气息,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让他不敢轻举妄动。这守护者(或共生体)的实力,绝对远超之前的冰眼之主,甚至可能达到了元婴后期,乃至更高!
他尝试着将一缕极其细微的神识,如同触角般,小心翼翼地探向那轮回祖木。
就在神识即将触及那枯槁树皮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大地肺腑的叹息,毫无征兆地响起。整个圆形空地微微震颤了一下,地面那些干裂的缝隙中,渗出丝丝缕缕灰黑色的死寂之气,与祖木翠绿部分散发的生机交织、纠缠,形成更加诡异的力场。
陈长生那缕神识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粘稠恶意的墙壁,瞬间被侵蚀、消融,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混沌与冰冷。
与此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地下那股沉睡的气息,波动了一丝,虽然并未苏醒,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却骤然增强了数分,仿佛在发出最严厉的警告。
不能强攻。
陈长生收回心神,眉头紧锁。这最后一关,果然棘手无比。强行夺取,必然惊醒地下那恐怖存在,胜负难料,且很可能导致“生命之契”或者说这颗“生死果”受损,甚至引发难以控制的生死法则暴动。
他需要理解这其中的关窍,找到正确的方法。
“轮回祖木……生死果……生命之契……”他喃喃自语,脑海中飞速回想着苏颖先祖笔记中的只言片语,结合自身对生死、对混沌大道的理解。
“木灵孕生机,亦藏寂灭机……”这句话是关键。这株祖木,或者说“生命之契”本身,并非单纯的生机源泉,它内部同样蕴含着极致的死寂之力。生与死,并非对立,而是一体两面,是轮回,是循环。
强行抽取生机(生命之契),必然会引动内部平衡的死寂之力爆发。而地下那存在,或许就是这生死平衡的守护者,或者……它就是死寂之力的显化?
他仔细观察那祖木。枯槁部分死气沉沉,翠绿部分生机盎然,两者泾渭分明,却又在树心深处某种力量的维系下,达成平衡。那颗“生死果”更是将这种矛盾体现到了极致。
“或许……想要得到‘生命之契’,并非强行夺取,而是……引导?平衡?或者……经历?”一个念头划过陈长生的脑海。
他想到了自己的源火,蕴含“焚寂”本源,指向终结;想到了冰封之契,蕴含“静止”与“封存”;而生命之契,蕴含“诞生”与“成长”。它们看似对立,但在混沌大道之下,皆是构成宇宙循环的一部分。
他盘膝坐下,就在这灰白雾气的边缘,并未急于行动,而是开始调整自身状态,尝试着去感悟、去沟通那片区域弥漫的生死法则意境。
他释放出自身的一丝气息,并非挑衅,而是一种包容、一种理解、一种源自混沌本源的亲和。他将对源火“焚寂”的感悟,对冰封“静止”的体会,缓缓散发出去,与那片区域的死寂之气产生微弱的共鸣。同时,他也引导着体内那磅礴的生机(长生者特有的)与木系灵力的气息,尝试与祖木的翠绿部分沟通。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而精细的过程,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会打破平衡,引来灭顶之灾。
时间一点点流逝。陈长生如同化作了沼泽的一部分,气息与周围的灰白雾气、与那片生死之地,渐渐产生了一种奇异的交融。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十天。
那株轮回祖木,似乎对这股外来却并无恶意、甚至隐隐契合生死轮回真意气息产生了反应。其翠绿的部分微微闪烁了一下,传递出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渴望与……一丝疲惫?而那枯槁的部分,弥漫的死气似乎也平和了一丝。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了!
并非来自祖木或地下,而是来自陈长生的体内!
一直安静待在他丹田气海中的青铜罗盘,在感受到外界那精纯而完整的生死轮回意境后,竟然不受控制地自主飞出,悬浮在陈长生头顶!
八块碎片的光芒交相辉映,星辰、推演、空间、引力、焚灭、冰封……七种本源力量围绕着中央那点塔灵本源急速旋转,最终,化作一道柔和而包容的混沌光柱,径直照射向那株轮回祖木,以及其顶端的“生死果”!
这一次,不再是强行抽取,而是一种……呼唤,一种共鸣,一种源自同根同源的吸引!
“嗡——!”
轮回祖木剧烈地震颤起来!其顶端的“生死果”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一半是充满死气的灰黄,一半是蕴含生机的翠绿!两色光芒交织旋转,最终脱离了果实,化作一道蕴含着完整生死轮回法则的流光,主动投向了青铜罗盘射出的混沌光柱!
第九块星钥碎片——生命之契,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主动来投!
然而,就在“生命之契”脱离祖木的瞬间——
“吼——!!!”
一声仿佛积郁了万古、充满了无尽怨愤与疯狂的咆哮,自那干裂的黑色土地之下,猛然炸响!
整个无尽沼泽,为之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