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红星轧钢厂门口还飘着薄雾。
王忠义骑着自行车刚到厂门口,就看见杨厂长的吉普车已经停在那里,引擎还冒着热气。
杨厂长正背着手在车前踱步,时不时看手表,显得格外焦躁。
忠义忠义!快!
杨厂长一看见王忠义就快步迎上来,差点被自己的呢子大衣下摆绊个跟头。
部里临时改了时间,咱们得赶紧走!
王忠义利落地把自行车往门卫室一靠,老马头赶紧小跑着过来接车把。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余光瞥见厂门口几个工人正对着这边指指点点——杨厂长亲自等人,这阵仗可不常见。
吉普车穿过晨雾弥漫的长安街,杨厂长的手指一直在膝盖上敲打。
忠义啊!
他突然开口。
待会儿见着你干爹...咳,赵部长,记得把昨天修轧机的事再说详细些。
王忠义会意地点头。
车窗外的景色从灰扑扑的厂房渐渐变成气派的苏式建筑群,最后停在一栋挂着国徽的五层大楼前。
两个持枪卫兵上前检查证件时,王忠义注意到他们的枪刺在晨光中闪着冷光。
会议室比想象中还要庄重。
深红色的长绒地毯,能照出人影的实木会议桌,墙上挂着巨幅的工业建设蓝图。
已经有七八个人在座,杨厂长一进门就热络地打起招呼:
老张!你们一机厂也来了?
李厂长!上个月那批钢材...
王忠义安静地站在一旁,却敏锐地注意到这些厂长们看似热络的寒暄下,眼神都在互相打量。
直到会议室大门再次打开,所有人都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安静下来。
赵长河迈着军人的步伐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气场强大的领导。
王忠义注意到干爹今天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胸前别着那枚他只在重要场合才戴的劳动模范勋章。
同志们。
赵长河的声音像钢锭落地般铿锵有力。
苏联人撤走了全部专家和技术支持,但我们的生产不能停!
他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都震出了波纹。
随后他走到巨幅工业分布图前,手中的教鞭重重敲在东北重工业区:
哈洱宾锅炉厂,三台主力机床停摆四十七天!
教鞭又划向华北:太元钢铁厂,新高炉砌到一半,苏联专家带着图纸连夜撤走!
会议室里响起压抑的抽气声。
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厂长忍不住插话:
我们厂的轧辊淬火工艺...苏联人走之前往淬火液里撒了把盐,现在出来的轧辊全是裂纹...
岂止是技术封锁!
赵部长猛地转身,中山装下摆掀起凌厉的弧度。
深阳机床厂更离谱!苏联人撤离前故意调乱所有精密机床的参数,现在加工出来的零件误差比头发丝还粗!
我知道在座的不少厂区的设备都出现了故障,难以解决,已经影响了生产进度。同志们,这是苏联为了阻碍我们发展制造的技术困局,但是我们不怕,有困难就去攻克。”
“就在昨天红星轧钢厂的五台主轧机发生了故障,要是搁以前,也得停工至少半个月等苏联专家!
“但是他们不到一个小时就解决了,确保了正常生产。”
赵长河说到这里,特意从座位上站起身,绕过半张会议桌来到王忠义身边。
这个动作让所有与会者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部长亲自离席介绍,这可是破格的礼遇。
“就是这位年轻人。”
赵部长的手掌重重落在王忠义肩头,像是要把信念灌注给他。
“他是红星轧钢厂的技术科科长王忠义,今年才20岁,技术精湛,还是研究院的特聘研究员,懂英法俄三门外语,也是今年的全国优秀技术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