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铁轨上发出有节奏的声,窗外的景色像一卷褪色的胶片缓缓展开。
王忠义靠在硬座上,感受着六十年代特有的颠簸与缓慢。
这趟从北方开往广城的列车,将在铁轨上行驶四十多个小时,比后世的动车慢了一倍有余。
同志,请出示您的车票。
检票员的声音打断了王忠义的思绪。
他递上那张珍贵的软卧车票,检票员仔细核对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个年代能坐软卧的,不是高级干部就是外宾,眼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衣着朴素却气度不凡。
您的铺位在3号包厢,请跟我来。
王忠义跟着检票员穿过狭窄的走廊,两侧的包厢挂着暗红色的绒布帘子,隐约可见里面的陈设。
这个年代的软卧没有门,只有这厚重的帘子隔开私人空间,既保证了通风,又维持了基本的隐私。
3号包厢里空无一人,床铺整洁如新。
王忠义放下简单的行李,环顾四周。
包厢两侧各有一张单人床,中间的小桌上铺着绣花的白布,一盆不知名的野花静静绽放,桌下放着一个铁皮暖壶。
床上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枕头上覆盖着洗得发白的枕巾。
同志,餐车在5号车厢,供应三餐。厕所和洗漱间在车厢两端。
检票员交代完便离开了。
王忠义脱下布鞋,躺倒在床铺上。
重生到这个年代已经一年多了,他每天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适应着这个物资匮乏却充满机遇的时代。
此刻躺在摇晃的火车上,竟有种难得的放松感。
窗外,六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车厢内只有几个小型风扇无力地转动着,带来微弱的气流。
王忠义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感受风扇吹来的微弱凉风。
他闭上眼睛,让五感向四周延伸——隔壁包厢有干部模样的中年人在看文件,再远处有小孩的哭闹声,列车员推着售货车叫卖着汽水和瓜子...
中午时分,王忠义起身前往餐车。
穿过几节车厢,环境逐渐嘈杂起来。
硬座车厢里挤满了人,有戴着草帽的农民,背着包袱的小贩,还有穿着工装的工人。
汗味、烟味和食物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这个时代特有的气息。
餐车位于卧铺和硬座车厢之间,比王忠义想象中要宽敞明亮。
木质长桌上铺着塑料布,十几个人分散坐着用餐。
窗口处贴着菜单:盒饭三毛,不要粮票。
要一份盒饭。
王忠义递过钱,接过铝制饭盒。
打开一看,白米饭上盖着几片腊肉、炒青菜和半个咸鸭蛋。
在这个物资紧缺的年代,这已经算是相当丰盛了。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边吃饭一边观察四周。
不远处,四个中年男子围坐一桌,他们穿着普通的工装,却掩不住身上那股戾气。
其中一人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
王忠义本不想多管闲事,但他的感官经过灵气强化,远超常人。
那四人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一字不落地传入他耳中。
...午夜行动...那老头身边就一个毛头小子...
...皮箱肯定值钱...得手后立刻从窗口跳...
...老大直接跳不得受伤啊...我看不敢...
“...有钱了害怕受伤...不敢跳就留下等死...”
王忠义夹菜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装作不经意地抬眼,灵气悄然运转,视线穿透几人的衣物——刀疤脸腰间别着一把土制手枪,另外三人身上藏着匕首和铁棍。
真是走到哪都不太平。
王忠义在心中暗叹。
他快速思考着对策:通知乘警?不,这年头火车上的警力有限,贸然行动可能打草惊蛇,伤及无辜。
不如先摸清他们的目标,再见机行事。
吃完饭,王忠义故意放慢动作,等那四人起身离开后,远远地跟了上去。
硬座车厢里人声鼎沸,没人注意到这个年轻人的跟踪。
四人穿过两节车厢后停下,在一处空位附近徘徊。
王忠义停在车厢连接处,摸出一支大前门香烟点燃。
借着烟雾的掩护,他的目光锁定了几人暗中观察的对象——一位约莫六十岁的老者,穿着考究的灰色中山装,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棕色皮箱。
老者身边坐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不等于在脑门上写着‘我有贵重物品王忠义差点笑出声。
老者的紧张太过明显,难怪会被歹徒盯上。
确认目标后,王忠义掐灭烟头,若无其事地返回软卧车厢。
他需要养精蓄锐,等待午夜时分的对决。
晚饭时分,餐车再次相遇。
刀疤脸明显对王忠义起了疑心,阴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好几秒。
王忠义泰然自若地吃着饭,耳朵却捕捉着几人的对话。
老大,那小子又来了。
一个瘦子压低声音说。
要不要...
别节外生枝。
刀疤脸打断道。
干完这票就撤,那小子从卧铺车厢出来的,估计是高官子弟,别惹不必要的麻烦。
王忠义心中暗笑,这几人恐怕想不到,他们眼中的毛头小子早已洞悉了全盘计划。
火车在铁轨上规律地摇晃着,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
王忠义躺在软卧的床铺上,闭目养神,却并未真正入睡。
自从重生到这个六十年代,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思考如何利用前世的记忆和这一世的能力,在这个特殊的时代站稳脚跟,改变一些事情。
窗外,夜色如墨,偶尔闪过几点零星的灯火,那是沿途村庄的微光。
车厢内,只有几盏昏黄的壁灯还亮着,大部分乘客已经进入梦乡。
王忠义的五感远超常人,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的一切——隔壁包厢轻微的鼾声,远处硬座车厢偶尔传来的咳嗽声,甚至列车员在过道里轻手轻脚走过的脚步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王忠义在心中默默计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