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衍于秘雾谷深处闭关淬体,散修盟残部悄然安顿、舔舐伤口之际,枫叶谷及其周边区域,却是暗流汹涌,风云变幻。
首先,是溃败归来的青云宗、白骨山、血刀门三方势力。
青云宗枫叶谷别院,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正厅内,赵无极脸色铁青,端坐主位,下首仅存的三位筑基修士(包括那位擅阵的周姓老者)以及十余名炼气后期的精英弟子,皆垂首肃立,不敢出声。
此次地窟之行,青云宗损失最为惨重。不仅折损了另一位筑基中期的同门,炼气期弟子更是死伤大半,连赵无极自己都受了不轻的内伤,那件珍贵的困魔网法宝更是受损严重,灵性大失。
“废物!一群废物!”赵无极终于压抑不住怒火,一掌拍碎了身旁的茶几,“不但未能取得魔物本源,反而损兵折将!连那关键铁片也……也毁在了那姓厉的散修手里!”
周姓老者小心翼翼道:“赵师兄息怒。当时情形,那铁片确已与魔物本源纠缠,爆发出超常封禁之力,厉姓散修以损耗本源为代价催动秘术,方才暂时封住魔物,为我等争得一线生机。此物……恐怕真的已毁或难以取回了。”
“哼!即便如此,那散修盟也脱不了干系!”赵无极眼神阴鸷,“若非他们捣乱,引动魔物提前异变,我等岂会如此狼狈?还有那姓厉的,身怀奇术,来历不明,留着必是祸患!还有那秘谷地图的线索……”
他目光扫过下方:“散修盟那些人,现在何处?”
一名负责打探的弟子连忙上前:“回禀师叔,据外围眼线回报,散修盟自那日溃退后,便宣称损失过重,暂时解散,残余人员似已分批隐匿,不知所踪。枫叶谷内的临时据点早已人去楼空。”
“隐匿?哼,倒是滑溜。”赵无极冷笑,“传令下去,加派人手,严密监控枫叶谷周边百里,尤其注意黑水泽、坠龙涧支脉方向!他们人多带伤,行动必有痕迹!一旦发现踪迹,立刻上报!”
“是!”
白骨山据点,一处阴森洞窟内。
骨煞盘坐在一副白骨拼成的法座上,周身黑气缭绕,正在疗伤。他肩胛处那道被魔气侵蚀的伤口,虽然已被压制,但仍不时渗出丝丝黑血,散发着腐朽气息。
下方,仅存的两位筑基修士和七八名炼气巅峰的骨道弟子侍立。
“散修盟……消失了?”骨煞声音沙哑干涩,如同骨骼摩擦。
“是,师尊。他们撤离得很干净,我们的人没能跟上。”一名筑基修士回道。
骨煞眼中鬼火跳跃:“那铁片……可惜了。不过,那姓厉的小子,竟能催动如此破邪之力,其身上秘密,或许比铁片更有价值。还有那叶老头,当年之事……嘿嘿。”
他顿了顿,下令道:“发动我们在散修中的暗子,打听散修盟去向。另外,传讯回山门,将此地魔物异动及铁片之事详细禀报,请求增援。那魔物破封在即,单凭我们现有力量,已不足以应对。”
“是!”
血刀门营地,血气弥漫。
血屠胸前缠着厚厚的绷带,气息虚浮,但眼神中的暴戾丝毫未减。他面前,仅剩的两位筑基同门和十余名浑身煞气的刀客站着。
“妈的!这次亏大了!”血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老子差点把命搭进去!散修盟那帮杂碎,还有青云宗、白骨山的伪君子,没一个好东西!”
“门主,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一位同门问道。
“留?留个屁!”血屠骂道,“魔物就要出来了,留在这里等死吗?不过,也不能这么便宜就走了!”
他眼中凶光一闪:“散修盟不是跑了吗?他们肯定藏在附近某个地方舔伤口。给老子去找!找到他们的老巢!他们这次损失也不小,肯定有好东西留下来弥补损失!抢他娘的!”
“还有,给总舵传信,把这里的情况报上去,让总舵定夺。顺便……再要点人手和疗伤丹药过来!”
“是!门主!”
三大势力虽各怀鬼胎,但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消失”的散修盟。一方面是为了泄愤、追责,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觊觎散修盟可能残存的资源、以及林衍身上秘密的心思。
与此同时,关于“地窟惊变、三阶魔物即将破封”的消息,也不可避免地开始在一些中小势力、独行修士之间流传开来,引发了不同程度的恐慌。靠近枫叶谷、黑水泽的一些小坊市、聚居点,已经开始出现修士外逃的现象。
青冥域边缘,本就脆弱的平衡,因为这次地窟事件,正在被迅速打破。
然而,就在这暗流涌动之际,一个更加令人不安的消息,从青冥域更深处,悄然传来。
……
七日后。
秘雾谷,外谷营地。
经过近十日的紧急建设,散修盟的新据点已初具雏形。依托山谷地形和岩洞,搭建起了数十座简陋但坚固的木屋、石屋,外围布设了由莫道友主导、数名略通阵法的修士协助布置的“小五行迷踪阵”和警戒禁制。虽然远不能与宗门大阵相比,但配合谷内天然雾气迷阵,足以迷惑、迟滞筑基期修士的探查和闯入。
伤员在丹药和宁神草辅助下,大多伤势稳定,部分已开始恢复。普通成员则在冯老、云夫人安排下,分工负责警戒、采集(谷内及周边安全区域)、建设、后勤等事务,秩序井然。
中央最大的石屋内,叶老、莫道友、冯老、云夫人、洪彪等核心再次齐聚。众人气色比之刚溃退时好了不少,但眉宇间仍带着凝重。
“据冷面道友带人外出小心探查回报,枫叶谷周边,三大势力的探子活动明显频繁,主要搜索方向,正是黑水泽和我们这一带。”冯老汇报着外界情报,“另外,靠近枫叶谷的‘灰岩坊市’,已有近三成修士撤离,人心惶惶。”
“他们果然不死心。”叶老冷哼一声,“不过,有秘雾谷天然屏障,加上莫道友布置的阵法,他们想找到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莫道友点头:“小五行迷踪阵已与部分天然雾气阵势初步勾连,借助玄机令,可随时调整、增强迷惑效果。除非金丹修士亲至,或对方有极高明的阵法师花大量时间破解,否则短时间应无虞。”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云夫人道,“谷内虽暂时安宁,但物资仍显匮乏。尤其是灵石、丹药(虽有遗泽,但坐吃山空)、炼器材料等。长期困守,并非良策。”
洪彪粗声道:“怕什么!等弟兄们养好伤,恢复了实力,大不了再跟他们干一场!咱们现在有了这宝地,进可攻退可守!”
叶老摆摆手:“彪子,莫要冲动。当务之急,是恢复元气,提升实力。尤其是要培养出我们自己的筑基修士。莫道友,丹药分配情况如何?”
莫道友答道:“玄机子前辈所留筑基丹共十五粒,已根据盟内炼气巅峰弟子的功绩、潜力、忠诚度,初步选定五人,准备择日赐丹,辅助闭关冲击筑基。复元丹等疗伤丹药已按需分配,重伤员优先。另,宁神草已移栽成功,长势尚可,假以时日,或可满足部分日常修炼静心之用。”
“好!”叶老抚须,“有了新的筑基修士,我等底气方能更足。厉道友还在闭关?”
“是。厉道友闭关前言明,欲借此地灵气与遗泽中一篇炼体残诀,稳固修为并提升肉身。算来已近十日,尚未出关。”莫道友回道。
叶老沉吟:“厉道友天赋异禀,心志坚毅,此番闭关,必有收获。我等不必打扰。待他出关,我盟实力将再添一分。”
就在这时,石屋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冷面闪身而入,面色凝重:“叶老,莫前辈,有紧急情况!”
“何事?”叶老神色一肃。
“我安排在黑水泽边缘的一处暗哨,传回密讯。”冷面语速加快,“讯息称,两日前,有一队约十人的陌生修士,自青冥域深处方向而来,穿过黑水泽,似乎在搜寻什么。他们着装统一,黑袍罩体,气息阴冷,功法路数不似附近任何已知势力。其中至少有两名筑基后期修士!他们抓了几个在黑水泽边缘活动的散修逼问,似乎在打听……‘铁片’和‘地窟魔物’之事!”
“什么?!”众人皆惊。
黑袍?陌生势力?筑基后期?打听铁片和魔物?
“难道是……消息传到了深处,引来了其他势力的觊觎?”冯老惊疑不定。
“恐怕不止是觊觎那么简单。”莫道友神色严峻,“铁片关乎地窟封印,魔物关乎整个边缘地域安危。这些人实力强横,且目标明确,恐怕来者不善!”
叶老沉声问道:“可探知他们具体来历?现在何处?”
冷面摇头:“暗哨不敢靠近,只远远观察到这些。那些人逼问完散修后,便径直朝着……坠龙涧支脉方向去了!按照他们的速度和方向推断,最迟明日,可能就会接近秘雾谷外围区域!”
坠龙涧支脉!秘雾谷就在其边缘!
屋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刚摆脱三大势力的追踪,又来了更神秘、更强大的不速之客?而且直奔这片区域而来?是巧合,还是……他们掌握了某种线索?
“加强警戒!所有外围暗哨提高警惕,一旦发现任何陌生修士靠近秘雾谷十里范围,立刻示警撤回!”叶老果断下令,“启动阵法最大隐匿效果!谷内所有人,禁止外出!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冲突!”
“是!”
众人领命,匆匆离去布置。
叶老独自留在石屋内,眉头紧锁,望向洞府深处的方向,心中暗忖:“厉小友,望你早日出关。这次的麻烦,恐怕比想象中更大……”
……
秘雾谷深处,古修洞府,静室内。
林衍对谷外的风云变幻尚不知晓。
他刚刚结束一次长达六个时辰的药浴淬体。浴桶内赤褐色的药液已变得清澈透明,所有药力都被吸收殆尽。桶底沉积了一层灰黑色的、散发着腥臭的杂质,那是从他体内排出的淤血、浊气与部分陈旧暗伤残留。
林衍从桶中站起,浑身肌肉线条流畅,皮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古铜色,隐隐泛着一层极淡的、磐石般的光泽。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筋骨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充满力量感。
《磐石身》第一层,大成!
短短十日,借助丹药、地气、药浴和自身坚韧意志,他成功跨过了这道门槛。如今单凭肉身力量,已堪比寻常炼气后期体修,防御力更是大增,寻常下品法器难伤。
“效果不错。”林衍感受着体内澎湃的气血之力,微微点头。这还只是第一层,若能将残诀修至三层圆满,筑基期内,肉身几可立于不败之地。
他清洗身体,换上衣衫,并未立刻出关。而是拿出《玄阵秘录》基础篇和玄机子的心得手札,继续研读。
阵法之道,博大精深。林衍虽有通幽之眼可洞察能量流动,但真正要布置、破解、操控阵法,仍需系统学习原理、阵纹、节点、禁制等知识。这十日,他除了淬体,大部分时间都在研习此道,有玄机子深入浅出的心得指引,加上莫道友偶尔通过禁制传音交流,进展颇快,已掌握了数种基础防护、预警、聚灵阵法的布置要点。
“若能结合通幽之眼对能量流动的洞察,或许在阵法辨识、破解方面,我能比寻常阵法师更快找到关键节点……”林衍心中思索着。
忽然,他心神微动,感应到玄机令传来一阵轻微的、来自外谷警戒禁制的波动——有人触动了外围阵法示警?而且波动方向不止一处?
林衍神色一凝,立刻结束参悟,长身而起。
闭关十日,修为尽复,肉身增强,阵法知识亦有小成,是时候出关了。
不知外界,如今是何光景?
他整理了一下储物袋,将墨云杖、玄机令等紧要之物放在随手可及之处,然后推开静室石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