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南府的晨光带着海风的咸湿,泼洒在临江而建的造船厂内。五十艘崭新的战船如银色巨鲸般静卧在船坞中,船身泛着桐油与钢铁的冷光,船帆卷起如蛰伏的翼,等待着乘风破浪的时刻。郑经身着银鳞锁子甲,腰佩鲨鱼皮鞘长剑,步履沉稳地踏上码头的青石板路,身后跟着造船厂总管与军工局技术员,三人此行要做最后的战船验收。
“世子爷,这便是军工局与船厂合力打造的五十艘‘福船改良型’,每一艘都按陛下亲批的图纸建造,绝无半分偷工减料。”造船厂总管是个年过五旬的老者,黝黑的脸上刻满风霜,指着最前方的旗舰介绍道。这艘旗舰名为“大明壹号”,船身比传统福船加宽三尺,加长五丈,船首装有狰狞的铁制撞角,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郑经纵身跳上“大明壹号”的甲板,脚掌踏在厚实的硬木上,传来沉稳的质感。他伸手抚摸船舷的栏杆,触感光滑坚硬,是用南洋硬木经炭火烘烤后制成,防潮防腐。“船体结构如何?远洋航行,最怕风浪损毁船身。”郑经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他深知此次远航非同小可,战船的坚固与否直接关系到两万余人的生死。
军工局技术员连忙上前,指着船身侧面的三层龙骨结构解释:“世子爷请看,这战船采用三层龙骨叠加,中间夹着坚韧的竹条与铁皮,抗冲击能力是传统福船的三倍。而且我们改良了水密隔舱技术,整船分为十八个隔舱,即便三舱进水,其余隔舱仍能保持浮力,战船绝不会沉没。”为了证明所言非虚,技术员让人打开一处隔舱的舱门,里面铺着厚厚的桐油布,舱壁接缝处填满了沥青与麻丝,密不透风。
郑经走到甲板中部的火炮位,二十四门轻量化线膛炮整齐排列,炮身刻有“大明军工局制”的字样,炮口黝黑,透着森然杀气。“这线膛炮的射程与精度如何?”他弯腰查看炮膛,内壁的螺旋纹路清晰可见,这是大明军工局的核心技术,能让炮弹在飞行中旋转,极大提升稳定性与射程。
“回世子爷,这线膛炮口径三寸,有效射程可达三里,比荷兰人的滑膛炮远出一里有余,且精度极高,百米外可命中碗口大的目标。”技术员说着,让人搬来一枚铸铁炮弹,“炮弹采用实心弹与开花弹两种,实心弹用于击穿船身,开花弹内置火药与铁砂,爆炸后杀伤力极强。”郑经点头赞许,拿起炮弹掂量,分量十足,可见用料扎实。
甲板尾部设有一座起重绞盘,由硬木与钢铁打造,绞盘上缠绕着粗壮的钢缆。“这绞盘可吊起千斤重物,装卸粮草、火炮都极为方便,无需耗费太多人力。”总管补充道,“船舱内已储备充足物资,三个月的压缩粮,有炒面、肉干、鱼干,还有用陶罐密封并拌入草木灰的防腐淡水,可保三个月不腐。”
郑经走进船舱查看,储物舱内物资堆放整齐,粮食与淡水分开存放,通风良好。船员的住舱虽略显狭小,但铺位干净整洁,每间住舱都配有窗户,便于通风采光。“战船命名都按规矩来的?”他问道。总管连忙回应:“回世子爷,五十艘战船皆带‘明’字,除了旗舰‘大明壹号’,还有‘昭明舰’‘启明舰’‘光明显’等,船帆都已绣好日月旗,迎风招展时,定能彰显大明威仪。”
郑经满意地点头,走到船舷边,望着江面上来往的小船,心中豪情万丈。父亲郑成功虽远在厦门,却特意寄来一封书信与改良版的“航海针经”,信中叮嘱他“谨守陛下训示,抚移民,拓疆土,扬大明国威于海外”。这航海针经是父亲多年航海经验的结晶,比传统罗盘更为精准,还标注了南洋与太平洋的洋流、季风规律,是远航的无价之宝。
离开造船厂,郑经马不停蹄赶往台湾府码头,那里已是人声鼎沸。五千名移民聚集在码头的空地上,大多是衣衫褴褛的山东、河北流民,还有部分退役的大明士兵,他们背着简单的行囊,脸上带着忐忑与期待。移民主事站在高台之上,手持“殖民条例”,高声宣读:“奉陛下旨意,凡随舰队前往美洲殖民者,垦荒三年免税,五年分田百亩,若立军功,可按军功爵制授爵,子孙世袭!”
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有人面露喜色,也有人眉头紧锁。一名中年妇人抱着孩子,忍不住哭出声来:“这大洋彼岸生死未卜,万一船翻了,或是到了那边没饭吃,可如何是好?”她的哭声引发了连锁反应,不少移民也跟着抹起眼泪,甚至有人转身想走。
就在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汉子站了出来,他身着褪色的军袍,脸上有一道疤痕,正是退役的明军士兵赵虎。“大伙儿静一静!”赵虎的声音洪亮,压过了人群的嘈杂,“我等在老家流离失所,要么饿死,要么被兵匪所害,是陛下给了我们一条活路!美洲有肥沃的土地,有取之不尽的资源,只要肯劳作,定能安家落户,总比在这儿等死强!”
他走到那名妇人面前,沉声道:“大嫂,我赵虎从军十年,跟着陛下打了不少胜仗,陛下从无虚言。此次远航,有郑世子亲自带队,有五十艘坚船,还有两万精兵护卫,定能平安抵达美洲。到了那边,有田种,有饭吃,孩子也能过上好日子,这难道不比现在强?”
赵虎的话掷地有声,不少移民纷纷点头。一名年轻流民说道:“赵大哥说得对,我在家乡已经饿了三天,与其饿死,不如拼一把!”越来越多的人表示愿意登船,那名妇人也止住哭声,抱着孩子走到登船队列中。移民主事见状,连忙下令:“按队列登船,每人领取农具、种子与御寒衣物,不得拥挤!”
移民们有序登船,每人都领到了一套改良农具——轻便的曲辕犁、锋利的锄头与镰刀,还有一袋混合种子,里面有番薯、玉米、水稻等高产作物,以及一件厚实的棉袄。郑经站在码头边,看着移民们登船的身影,心中暗下决心,定要护得这些人的周全,让他们在美洲落地生根。
夕阳西下时,台南港口已是旌旗招展。五十艘战船整齐排列在江面,船上士兵身着统一军服,手持线膛枪,昂首挺胸,气势如虹。台湾知府带着府衙官员来到码头,为舰队送行,他手中捧着一个锦盒,递给郑经:“世子爷,这是台南特产的柑橘,共计五千斤,可预防坏血病,望世子与将士们一路平安。”
郑经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金黄饱满的柑橘,散发着清香。“多谢知府大人费心。”他拱手道。随后,郑经走上旗舰甲板,举起一碗盛满米酒的瓷碗,高声喊道:“诸位将士,各位移民!此番远航,为大明拓土,为子孙谋福,愿诸君同心协力,乘风破浪,直达美洲!”
“日月昭昭,四海归一!”两万余名官兵与移民齐声呼应,声音响彻云霄,震得江面上的水波都泛起涟漪。郑经将碗中的米酒一饮而尽,随手将瓷碗掷向江面,下令:“起锚,扬帆!”
随着一声令下,五十艘战船的锚链缓缓收起,船帆迎风展开,日月旗在夕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水手们奋力划桨,战船缓缓驶离码头,向着吕宋方向进发。岸边的百姓挥舞着手臂,高声呼喊着祝福的话语,台湾知府与官员们躬身相送,直到舰队的身影消失在海平面尽头。
郑经站在旗舰甲板上,望着渐渐远去的台湾岛,手中紧紧攥着父亲寄来的航海针经。海风拂动他的战袍,带着大洋的气息,他知道,一场跨越万里的伟大征程已经开启。前方有风浪,有未知的危险,但也有广阔的土地与无限的可能。他转头望向东方,仿佛看到了京城的方向,心中默念:“陛下,臣定不辱使命,为大明开拓出一片崭新的天地!”
战船在夜色中航行,船帆上的日月旗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指引着前进的方向。船舱内,移民们渐渐安定下来,有人已经开始憧憬未来的生活;甲板上,士兵们警惕地巡视着四周,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航海教习则在指导水手们使用星盘与海图,记录着航行数据。
夜色渐深,郑经依旧站在甲板上,望着茫茫大海。他知道,这只是远航的开始,接下来的路程中,他们还将面临南洋的海盗、荷兰人的拦截、太平洋上的风暴,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身后,是强大的大明,是两万余名同心协力的将士与移民,是“日月昭昭,四海归一”的坚定信念。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舰队已驶入开阔的大洋,朝阳从海平面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战船上,照亮了每一张坚毅的脸庞。郑经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希望的气息,他知道,美洲大陆正在远方等待着他们,一个属于大明的殖民时代,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