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诧异地看着兰心,这丫头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发烧了吧?兰心更不敢抬头了,低着头涂抹着那些小纸片。
看这脑子,这年头可没有胶水,放在办公桌上随手就取。
“兰心,你去熬点浆糊来。”
“奴婢遵命。”兰心如蒙大赦,快步走向屋外。
快点吧,再在这儿待下去,自己就要尴尬地晕死过去了,不晕也会用脚指头在地上抠出来“不要脸”三个字。
熬好浆糊回来,兰心平复了许多,见太子殿下把小纸片粘在竹签上,看了两个就会了,开口道:“殿下,您早休息吧,奴婢来做。”
是啊,这一天骑马、研究兀良哈三卫战事、视察酒坊,真是有点累了。活动一下肩膀,站起身来,咦,怎么这么安静,那些随侍的小内侍都哪去了?来几个人帮兰心一下也好。
孰不知张永已经暗示高凤,包括高凤在内的内监都安排的正房十步之外,即能随时听到殿下召唤,又不至听到不该听到的东西。
朱厚照也没多想,在兰心服侍下洗漱好上床。临睡前吩咐兰心,让那些内侍帮你做。之后沾枕头就着了。
雄鸡一唱天下白,这一声鸡鸣唤醒了沉睡的朱厚照。虽然这鸡只叫了两声就戛然而止,看来中午有鸡肉可以吃了。
起身来到院里,高凤和温祥已经在院中了,朱厚照活动了一下身子骨,摆出来几个高凤、温祥都看不明白的动作,之后由兰心伺候洗漱。
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两摞小旗子,一摞红色、一摞黑色。女孩子就是心细,比自己那粗制滥造的好多了。
早膳摆好,张铭、张永也到了,朱厚照吩咐一起留膳。这其中只有温祥是第一次,有些局促不安。之前都是别人坐着他站着,别人吃着他看着,哪曾想到太子殿下赐膳,还陪着太子殿下一起用膳,激动的甚至有点颤抖了。这辈子别说太子殿下曾救过自己一命,单这份殊荣,只有以死以报太子殿下了。
朱厚照也没太在意,除了李昱那个夯货,谁能在陪太子吃饭的时候目无旁人地胡吃海塞,吃饱了还敢打饱嗝。张铭想想都淌冷汗,不过还夹杂着一丝羡慕和欣慰。殿下对手下人若是认可了那是真的好。
吃过饭,就见一个小内侍进到院中在高凤身边耳语几句。高凤明显一怔,不动声色等朱厚照用过茶坐定后前来奏事。
“启禀殿下,曲领子狗子昨晚持刀连伤二命,今日一早被抓进顺义县大牢了。”
“嗯?”朱厚照皱起了眉头,那个连话都不会说,三脚踹不出一个那啥的憨憨持刀?还连伤二命?朱厚照都怀疑别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有反抗的勇气吗。
“可知为何?”
“回殿下,奴婢已经安排庄富贵去打听消息了。”
高凤老成持重,如果刘瑾在肯定会找人拿着东宫的腰牌到顺义县直接要人。
“孤知道了。你盯着点儿,有消息速速来报。”
说完拿着那两摞旗子,带着张铭和张永来到西厢房。西厢房正房已经腾空,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正是朱厚照昨日吩咐的样式,旁边堆着沙石、泥土、树枝等物。看着这个长桌,朱厚照有点心潮起伏,今天,我将开启大明军事史上,不,种花家军事史上崭新的一页。
他按了按桌子,很好,纹丝不动,很结实,虽时间仓促,但足见高凤的用心。
“你们可还记得昨日纳钦所呈地图?”
二人对视一眼。
“下官记得。”
“奴婢记得一些。”
“很好,取笔墨来,”朱厚照吩咐道,“你二人把记住的与孤画出来。”
“遵命。”
早有小内监取过笔墨纸砚,并极有眼力见儿的搬过几把椅子,二人在长桌旁坐定画着。朱厚照则悠哉悠哉地品着茶。
高凤走出西厢房,安排了李能带几人去街上打探消息,又派人速召武兴前来问话。此时的高凤似水面上的鸭子,表面神清气闲,脚丫子却在水面下紧划拉。一时间又想起昨晚之事。
殿下就寝之后,一个小太监走过来,言道庄富贵有事求见。高凤对此人无甚好感,但也说不上厌恶,但现在也算一起为殿下效命,有些事大面上还是要过得去。
“高公公,”见高凤出来,庄富贵赶忙应过来,弯着腰谄媚地笑着。“您老辛苦,这几日见您老一直忙着,也没过来给您来请安。”说着伸手向高凤袖口处。
高凤不等他手到,不着痕迹间把手背在身后。
“人这一上岁数,各种毛病都会来,你看,我这老腰又开始折腾了。”
庄富贵一愣间马上收回手,谄笑着说:“是是是,我看太子爷这一来,您忙前忙后脚不沾地的,这也是太子爷离不开您。”
“这话打住,咱做奴婢的要伺候好差使,这是应当应分,哪能让主子离不开。知道的你这是在夸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害我呢。”高凤淡淡说道,心想,这话传出去指不定会招什么幺蛾子,你庄富贵不至于这么蠢吧。
“看我这张臭嘴,”庄富贵抬手轻轻打了自己一记耳光,“您别跟我这小人一般计较。不过话说回来,太子爷把我安排在您手下也是我的福气,跟您老好好学学。”
“这个不用学,用心办好差事,为殿下分忧,即是应得之份。”说罢转身要走。
“您老留步,”扑通一声,庄富贵跪在当地,“求您老指点迷津。”
高凤诧异地看着庄富贵。
“你这是为何?让人看到成何体统。快起来说话。”
“你老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说到这,高凤也有点火气上涌了,这哪跟哪啊,如果让人看到庄富贵给自己下跪,不定编排出什么。思虑至此,“你想跪就跪着吧。”丢下一句话一甩袖转身就走。
庄富贵赶忙起身追上几步,口中念道“您老请留步,小人知错了。”
心中暗骂一句“老不死的,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啊。”
“今日太子爷来酒坊巡视,只字未提我的差使。且赏酒只给了狗子和武兴,小人这心里没底啊。求您老开导开导。”
高凤暗想,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啊。
于是缓缓开口道:“殿下甚聪颖,过目不忘,且对下人宽厚体恤,有功必赏、有过薄惩甚至不罚。你说过你有瘾症是吧,殿下怎会让你饮酒。”
闻及此庄富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心里的惴惴减了大半。不过又一想,不就一碗酒嘛,大不了回家养几天,这要是长者赐不敢辞,让太子爷高兴一把,那难受几天也是值得的。
“您老一言,醍醐灌顶啊,谢您老,谢您老。”说着又把手伸向高凤。
“那您老看太子爷有了武兴和狗子,会不会不用小人了。”
高凤又把手背了起来。
“太子殿下为何找你来主持酒庄?殿下知人善任,今天殿下问询武兴的话中自有洞天。好了,天不早了,明天还得伺候殿下,各自回去安歇吧。”
这次是不等庄富贵开口,转身便进了院子。
庄富贵其人夸夸其谈,可用,但为人好赌好嫖,来顺义这才两天,便跟街面上一些赌徒稔熟,昨日更是去了翠香楼。
太子殿下别为此人的夸大其词蒙哄住,自己也要看紧点,别让这货给殿下惹是生非。
若手下均是温祥、楚狗子可多省心!唉,楚狗子可不省心?这孩子看上去忠厚老实?谁曾想竟会连伤二命?可见人不可貌相!
“高公公,小的去寻武兴,武兴去县衙打听消息了。武兴家的知道些来由,小的把她带来给您回话。“
“哦?带过来。”
“高公公,老妇人给您行礼了,愿您老福高寿广,公侯万代。”
唉,不会恭维人就少开口,这要是换做刘瑾,估计你这顿打就要挨上了。
高凤并没有跟她计较,开口问她楚狗子的事由。
“回您呐。楚狗子的媳妇是老曲领子的闺女,叫做莲英的。这闺女我们打小儿看大,小时候聪明伶俐、知老知少,勤快着呢。就是这些年不知道怎么中了邪,跟他爹顶、跟狗子闹,跟街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不清不楚,他爹就是被她气病,之后病重死的。
今儿得信儿,死的是莲英跟他的一个相好,我们当家的知道后就去县衙打听消息了。可惜狗子了。”
高凤问了几句,见也没有什么要紧的消息,便挥手让她走了。
待庄富贵等人回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