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捏着那张羊皮纸，沉默了很久。
“刘玄德此人来我门下求学，说是求学，实则不怎么读书，反倒喜欢结交游侠，对声色犬马，衣着服饰倒是颇有心得。”
“他同族的亲戚资助他的钱财，都被他败了个干净。”
卢植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文人特有的鄙夷。
“若非他自称中山靖王之后，老夫当初根本不会收他。”
“不过……”
卢植话音一转。
“他那两个结义兄弟，关羽、张飞，确实是难得的猛将。”
“用他们去攻坚，去当那把最锋利的矛，再合适不过。”
赵轩躬身。
“将军英明。”
“英明个屁。”卢植自嘲地摆了摆手，“老夫要是真英明，就不会被京城那帮竖子逼到这个份上。”
他走到案几后，抓起令箭。
“传我将令，召集所有校尉、军司马以上将官，中军帐议事！”
“喏！”
帐外亲卫领命而去。
很快，汉军大营的各个角落，都有传令兵策马飞奔，急促的号角声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中军帅帐内便站满了盔甲鲜明的汉军将校。
众人交头接耳，都在猜测这深夜紧急议事，所为何事。
刘备、关羽、张飞三人站在人群的末尾，同样面带疑惑。
卢植大步走上帅位，环视帐下诸将。
“诸位，不必猜测了。”
“就在刚才，老夫接到密报，张角老贼已是强弩之末，不日即将病死！”
此言一出，满帐哗然。
“为防贼军生变，老夫决定，不等了！”
卢植将一枚令箭重重拍在案几上。
“更改原定作战计划，全军即刻备战！半个时辰后，对广宗城东、南、西三门，同时发动总攻！”
“总攻？”
“这么突然？”
将校们都有些发懵。
“此战，务求一战而下！谁敢后退半步，立斩不赦！”
卢植的语气森然，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他拿起另一支令箭。
“刘备何在？”
刘备心中一跳，连忙从人群中挤出，大步上前。
“末将刘备在！”
“命你三兄弟，率本部兵马，为三军先登！”
“带头攻城！”
先登！
这是九死一生的任务，但也是博取功名的最佳捷径！
“末将，领命！”
刘备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双手接过令箭，只觉得这辈子从未有过如此的扬眉吐气。
张飞在他身后，兴奋地搓着手，脸上满是嗜血的渴望。
关羽那双微闭的丹凤眼，也缓缓睁开，一道精光一闪而逝。
“其余人等，各归本阵，准备作战！”
“喏！”
众将轰然应诺，鱼贯而出。
偌大的帅帐，很快又只剩下卢植、赵轩、赵云，以及另外两名高级将领。
其中一人，是长水校尉宗员。
另一人，身材魁梧，面容刚毅，正是越骑校尉陈其。
“都坐吧。”
卢植的脸上，恢复了之前的疲惫。
他将赵轩给他的那份羊皮纸，递给了宗员和陈其。
两人接过，凑在一起细看。
他们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平静，到凝重，再到最后的骇然。
“这……这……广宗北城的布防图？”
宗员的声音都变了调。
陈其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他是个纯粹的军人，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份情报的价值。
这他娘的哪里是情报，这分明就是一把已经捅到张角腰子上的刀！
“卢帅，这……”
两人都看向卢植，又忍不住用余光去瞟站在一旁的赵轩。
“你们没看错。”卢植指了指赵轩，“都是赵都尉的功劳。”
“他的人，已经拿下了整个广宗北城的控制权。”
宗员和陈其的身体，同时僵住。
他们看着那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都尉，感觉自己几十年的仗都白打了。
在黄巾内部安插人手，还爬到了控制一门城防的高位？
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所以，方才的军令，只是佯攻。”
卢植的声音将他们拉回现实。
“东、南、西三门的猛攻，是为了把张角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为北门的突袭创造机会。”
他看向越骑校尉陈其。
“陈校尉。”
“末将在！”
“我命你，即刻起，率麾下五千越骑营，全部划归赵都尉麾下，听其节制。”
陈其闻言一怔。
越骑营是汉军精锐中的精锐，是仅次于北军五校的王牌骑兵。
现在，居然要全部交给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指挥？
但他只是愣了片刻，便立刻抱拳。
“末将领命！”
他只晓军功说话。
赵轩能带着几千郡兵就冲烂黄巾几万人的大营，这份本事，他陈其服气。
把兵交到这种猛人手里，他放心。
“北门破城，由赵都尉主导，你需全力配合，不得有误。”卢植叮嘱道。
“卢帅放心，陈某不是拎不清的人。”陈其瓮声瓮气地回答。
卢植点了点头，又转向宗员。
“宗校尉，东门的战事，就交给你了。”
“请卢帅放心！”
……
赵家军驻地。
赵轩刚回到营帐，亲卫便来通报。
“都尉，越骑校尉陈其麾下的曲军侯张合，率一千二百骑前来报道，请求整编。”
张合？
赵轩的动作停住了。
他快步走出营帐，只见营前的空地上，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队伍，正安静地肃立着。
为首的一名将官，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身形挺拔。
见到赵轩出来，他立刻翻身下马，上前一步，抱拳行礼。
“末将张合，奉卢帅之命，前来接受赵都尉整编！”
赵轩走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将军不必多礼。”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之人，心中波澜起伏。
“敢问将军，可是河间鄚县人士？”
张合一愣，点了点头。
“正是。都尉如何得知？”
“表字，可是儁义？”
张合脸上的惊讶更浓了。
“都尉……认得末将？”
他的表字，只有亲近之人才会知晓。
真的是他！
五子良将，张合张儁义！
赵轩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松开扶着张合的手，后退一步，郑重地看着他。
“我知你有本事。”
“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这番话，直接，粗暴，不带半点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