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的尘土,被三匹快马卷起,又缓缓落下。
越往南,空气里的味道就越不一样。
不再是洛阳那种混杂着权谋与脂粉的沉闷,而是多了一股子铜钱的腥味和土地的陈腐气。
“主公,这汝南地界,看着还挺富庶。”
赵云勒着马,与赵轩并行。
“富庶?”
赵轩嗤笑一声。
“你看那路边的农人,哪个不是面黄肌瘦?再看那些坞堡,一个个高墙深壑,家丁护卫比官兵还精神。”
“这叫富庶?这叫民脂民膏,全被刮进那些姓袁的,和附庸于袁家的口袋里了。”
一旁的典韦早就按捺不住,他那对大铁戟在马背上颠簸,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主公,等到了地方,要不要俺先去把那劳什子太守府的门给拆了,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拆门做什么,多不文雅。”
赵轩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
“咱们是官,是来讲道理的。”
“他们要是听道理,咱们就跟他们讲道理。”
“他们要是不听……”
赵轩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森白的弧度。
“恶来,你就教教他们,什么叫道理。”
……
汝南郡治所,平舆城。
城门大开,吊桥放下,却连一个前来迎接新任太守的小吏都没有。
城门口的守卫,三三两两地靠在墙根下,歪戴着头盔,嘴里叼着草根,用一种看乡下土包子进城的眼神,打量着赵轩三人。
典韦的脸色沉了下来,握着铁戟的手青筋暴起。
赵轩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走,进城。”
三人三骑,穿过空旷的城门洞。
马蹄声在街道上回响,显得异常清晰。
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开着门,却没什么生意,伙计和老板们都躲在门后,偷偷地向外张望,那神情,好奇中带着畏惧,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怜悯。
仿佛在看三个已经死了的人。
太守府,到了。
两头石狮子倒是威武,可府门前的台阶上,却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守门的家丁比城门的官兵还要懒散,看见三人过来,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站住!干什么的?”
其中一个像是刚睡醒,打着哈欠,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赵轩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赵云。
他径直走到那家丁面前。
“新任汝南太守,赵轩,前来赴任。”
那家丁愣了一下,随即和同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戏谑。
“哦,是新来的赵太守啊。”
他故意拉长了音调,慢吞吞地说道。
“袁功曹他们正在里面议事,您……要不先在外面等等?”
这话一出,典韦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让朝廷任命的太守,在自己府衙门口等着一个功曹?
这是何等的羞辱!
他刚要发作,赵轩却先一步动了。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那个口出狂言的家丁,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在空中转了两圈,重重地摔在石狮子上,又滚落在地,嘴里喷出两颗带血的牙。
另一个家丁吓得魂飞魄散,裤裆一热,直接瘫坐在地。
赵轩甩了甩手,仿佛只是拍掉了一点灰尘。
“聒噪。”
他抬脚,一脚踹开那扇朱漆斑驳的大门。
“轰!”
大门向内敞开,阳光照进有些昏暗的前厅。
厅内,十几个身穿锦衣的官吏正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好不惬意。
为首一个中年胖子,长着一对三角眼,正是汝南郡功曹,袁隗的远房侄子,袁凯。
听到巨响,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当他们看到踹门而入的赵轩,以及他身后那两个煞神一样的护卫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都浮现出玩味的笑容。
好戏,开场了。
袁凯安稳地坐在主位上,连屁股都没挪一下。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哟,风把谁给吹来了?这不是我们汝南新来的赵太守吗?”
“怎么,赵太守连通报一声的规矩都不懂?真是……年少有为啊。”
厅内响起一阵压抑的哄笑声。
赵轩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径直走到大厅中央。
“太守印绶,何在?”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砸进这热火朝天的气氛里。
袁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才抬起眼皮。
“哎呀,真是不巧。”
他一脸“惋惜”地摊开手。
“前任张太守走得急,说是把印绶给弄丢了。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不过汝南这么大,找个小东西,不容易啊。”
“赵太守不如先回驿馆歇着?等我们找到了,一定,第一时间给您送过去。”
“找到了?”
赵轩重复了一句,突然笑了。
他没再看袁凯,而是扭头,对着典韦说了一句话。
“恶来,他说他找不到。”
典韦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俺帮他找!”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如同一头出笼的猛兽,猛地向前一窜!
那速度,快得不像是一个如此魁梧的人能拥有的。
厅内的官吏们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恶风扑面而来。
袁凯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从座位上提了起来!
“呃——”
袁凯的三角眼瞬间凸出,双脚在空中乱蹬,脸涨成了猪肝色。
“砰!”
典韦手臂一抡,直接将一百八十多斤的袁凯,像个破麻袋一样,狠狠砸在了他刚才坐过的那张硬木案几上!
“咔嚓!”
案几应声而碎!
木屑横飞,茶水四溅!
袁凯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感觉自己的脊椎骨都要断了。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不讲道理的暴力给震懵了。
他们预想过无数种赵轩的反应,或愤怒,或隐忍,或据理力争。
却唯独没有想到,他会直接动手!
而且是下这样的死手!
典韦一脚踩在袁凯的胸口,让他动弹不得,然后转过头,瓮声瓮气地问赵轩:
“主公,是不是这个?”
赵轩缓步走到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抽搐的袁凯。
“不是。”
他摇了摇头。
“再找找。”
“好嘞!”
典韦狞笑一声,抬起脚,又重重地踩了下去!
“啊——!”
袁凯的惨叫声,让在场所有官吏都打了个哆嗦。
“印……印绶……在……在暗格里……”
一个离得近的小吏,面白如纸,哆哆嗦嗦地指着主位后面的墙壁。
赵云上前,在墙上一阵摸索,果然找到一个机关,打开了一个暗格。
一个古朴的铜印,静静地躺在里面。
赵轩拿起印绶,在手里掂了掂。
冰冷的触感,沉重的分量。
这是权力的象征。
他转过身,看着那群噤若寒蝉的官吏。
“从今天起。”
“我,赵轩,就是汝南的天。”
“袁家的天,过去了。”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子龙,把那个功曹的腿打断,扔到府外去。”
“告诉外面看热闹的人。”
“这就是,不讲道理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