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殿内宫人忙绿穿梭,花园,亭台,水池都被叮叮当当的铁锹声凿子声充斥着,所有的蔷薇,月季,海棠都被拆了个稀巴烂,水池中的植物也拔掉,整个玉堂殿的地砖都被翘起来,可谓挖地三尺!
宫人婢女们议论纷纷,别殿的宫人问起,只说是玉堂殿想要修葺一番,但是明眼人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碍于太子的威严,谁都不敢多说。
南宫公主颇为无奈,躲去平阳公主府邸去了,不然本来就有头痛的毛病,再听这些声音,非得难受的要命不行。
鄯善黎颇为自责,但是也没办法,这日她决意拿着腰牌去宫外看看陵姊姊,虽然她待自己不好,总归是淮南来的,哪怕话话淮南的家常也是好的,还有,父亲的那封信,到底有何蹊跷?
竹林清幽,水声潺潺,鄯善黎连蹦带跳,甩着玉腰牌,寻访一番还真找到了陵姊姊的水汀小筑,别说这里的确分外幽静,湖光水色潋滟生姿。
应该是不错的,鄯善黎抬腿正要步上台阶,忽然里面传来一个男声,鄯善黎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姊姊有客人?
这边她顿住了脚步,里面却已经听得外面的动静,一个男子掀开纱帘走了出来,正与鄯善黎打了一个照面,不禁愣了一瞬。
这男子眼光锐利逼人,犹如鹰犬。
他向鄯善黎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鄯善黎也向他点了点头。
水汀小筑里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田大人,留步啊……”
接着刘陵翁主扭动着腰身,也掀开纱帘,看到鄯善黎后,仿佛看到了什么晦气,刷地放下纱帘扭头回去了。
鄯善黎仿佛碰了一鼻子灰,耐着性子走进去,施了礼:“陵姊姊……”
刘陵视若无睹, 也并不叫青莲看座或是上茶。
鄯善黎自己择一处跪坐下来:“不知道姊姊近来可好?”
刘陵软塌塌地靠着竹柱子:“本来不错,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看看姊姊。”
“呵……”刘陵想起太子刘彻对自己的冷淡,心中胜负欲令她上下打量起鄯善黎,看的鄯善黎浑身不自在。
“姊……姊姊,我来京城日久,未听得淮南的消息,甚是想念,不知道寿春现况如何?”鄯善黎垂下眸子,躲避着刘陵的打量。
“本小主就说么,妹妹怎么想得来看我,原来是探听故乡的消息,看来我也是多余的人……”刘陵阴阳怪气。
鄯善黎抬起眸子看着刘陵,她还和小时候一样讨厌。
“姊姊,瞧你这话说得,妹妹来自然也是瞧你不是?”
刘陵拾起一把玉质的梳子,挽起自己的拖地长发,慢慢梳理起来,边梳理边道:“寿春一切皆好,阿爹新添了许多门客,在准备修书。”
“修书?那可是一份辛苦的工作。修的什么书?”鄯善黎眼眸发亮,没想到父皇有此深谋远虑,修书乃是造福后世之壮举。
“谁知道修的什么书啊,数千人在那里忙忙碌碌的,好像是叫淮南……”刘陵梳头的手顿了顿:“哦,《淮南鸿烈》!”
鄯善黎低头思忖:“鸿烈,鸿,大也;烈,明也;这本书是写大明礼教之书吧?高擅玉函;鸿烈仙方,长推丹枕。想来应是黄老之学,真希望早日能拜读父亲的这本书!”
刘陵看鄯善黎那个兴奋劲,嗤之以鼻,将木梳放到桌案上,试探问道:“编修书籍可有日子了,什么日子能看到还说不定呢!倒是你,看了父王的信,还不赶紧帮姊姊拉拢朝臣?!”
“拉拢朝臣?”鄯善黎心中一沉,望着刘陵。
“父亲不是说了么,前有吕后,后怎就不能有我刘陵呢?”刘陵斜躺在竹制的地上,将长长地头发捋了捋。
“所以你呀,要听父王的话,一切以本小主马首是瞻!”
鄯善黎想起雷被的话,父王根本就没给自己写信,但此刻她并未声张,反而问到:“既然如此,姊姊偷看了我的信?”
“胡说,当然没有!”刘陵甩开自己的头发:“谁稀罕看你的信呢!”
“姊姊说没看我的信,又如何得知信中内容?”鄯善黎步步紧逼。
刘陵一时语塞,她眼珠在眼眶中快速转动,接着笑道:“那……那还不是……还不是父王……父王在我走之前和我说了对你的嘱托,所以本小主自然知道!”
鄯善黎忍无可忍,一下站直了身体:“父王绝不可能说出那样的话,是姊姊自己想当吕后第二吧?!更别说通篇都是为你考虑,连问都没问我一句!”
“呵呵!父皇就是这么偏爱本小主,那你有什么办法!”刘陵看着愠怒地鄯善黎,反而更加兴奋起来。
“吕后也不是谁都能当得,还是父王看中本小主的实力!”
“别骗人了,雷被已经告诉了我,父王根本就没给我写信,而是让他给我带了口信!”
刘陵惊讶的表情写在脸上,“什么!雷被来了?!”
“父王,父王竟亲自派他来京城给你带口信!”刘陵的脸因嫉妒变得扭曲:“本小主就说么,怎么你一点都不相信我的话,竟然是雷被!”
鄯善黎怒气未消,心中又添几分悲戚:“姊姊你太过分了!竟然假托父王的话想摆布于我!若不是信件被风吹走,马车也不会翻倒!我也不会受伤!”
“吹……吹走?”
“那日若不是雷被告知我,因为信件丢失我不知道要自责伤心多久!这种事你竟然也骗我!”说着话,鄯善黎流出泪来,夺门而去。
只留下背后纱帘晃动的声音。
青莲小声问道:“陵翁主,要不要去追?”
“追什么,任她去!”刘陵抚了抚额头,只是为这把戏被发现了略显懊恼,都怪那个死雷被!
鄯善黎哭着一口气跑出了水汀小筑,她知道姊姊不把自己当做妹妹,待自己也不好,但实在没想到姊姊用心如此险恶,连父王的信件也进行假造。
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流如织,鄯善黎却不知道该去往哪里,只觉得天地之大,竟无自己可去之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护城河边,鄯善黎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面容上写满了忧愁的神色。
坐在河边,耳畔竟不觉间似乎有口哨的声音。
“霍去病!”鄯善黎心中一喜。
回眸望去,却见两个小童正在嬉笑打闹,吹着口哨玩耍。哪里有霍去病的身影,鄯善黎想起在此与霍去病才正式互换姓名,彼此相识,那时的他总是叼着一根草梗,吹着口哨,一副颇为不羁的样子。
想到此处,鄯善黎决议去校场,看看霍去病拜师后现下如何,她起身拍了拍身后的尘土,朝着校场奔去。
今日校场颇多操练之士,距离很远就听得喊打喊杀的声音,鄯善黎绕过其他操练的人员,直奔射场而去。
遥遥就望见教头正在帮助霍去病改正射箭的姿势,一只腿踢开霍去病的两腿,让他打开一些,又教授他弯弓发力的点,霍去病单眼看着远处的靶子,精神抖擞。
鄯善黎并未打扰,只远远望着,待霍去病一箭飞出手端,正中靶心,鄯善黎才大喊一声:“好!”
霍去病闻声转过头来,见是鄯善黎,清澈地眸子一闪,显出一个阳光一般的笑容,露出一排好看地白牙:“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鄯善黎见到霍去病的笑容,瞬间驱散了内心地阴霾,她蹦跳着来到霍去病旁边:“看你练得不错么!”
“那当然,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师父指导,岂能不好好珍惜!”说着少年做出弯弓射大雕的动作:“你看,我的动作优美不,是不是有点像那么回事了?”
鄯善黎绕着霍去病看了一番,赞叹道:“确实像那么回事。我过来是不是打扰到你练习射箭了?”
“没有,你来的正是时候,今日份的练习刚好完成,是吧师父?”霍去病朝着远处的师父喊道。
师父点了点头:“剩下的自己练习吧!”
“你看,我就说吧!”霍去病朝着师父挥了挥手,接着将弓箭递给鄯善黎:“怎么样,雪兔,你要不要试试?”
“我?我可不会!”鄯善黎皱了皱鼻子。
“没关系,我教你!”霍去病像刚才师父教授自己那样,轻轻踢开鄯善黎的双足,让她站的更稳,一边手把着鄯善黎的手,和她一同握紧了弓箭。
“是这样吗?”鄯善黎看着霍去病笑问道。
“是,做的很好,就是这样!”霍去病站在鄯善黎的身后,一只手握在鄯善黎张弓的手上,另一只手与鄯善黎一同弯弓——
“嗖——”鄯善黎的箭射在靶子边缘,但总算没有脱靶!
鄯善黎忍不住边跳边笑:“射箭还蛮好玩的么!”
她的发丝轻轻抚过霍去病坚毅的脸颊,霍去病垂眸看着欢喜的她。
却不知此刻正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在看着这边,眼神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忧郁,仿若无边地海洋……
男子的嘴唇微微抖动,喉结也跟着蠕动了一下,却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