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年我平右谷蠡王,灭呼衍部落,扫除王庭残余势力,逐渐掌握了整个草原,更是为了你我竟三年没有对汉廷动武!只希望能打动你的心,但是你呢!你却始终对我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我伊稚斜堂堂草原霸主却始终抓不住你的心!”
伊稚斜眼中一闪而过那抹悲伤。
“我……”
鄯善黎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伊稚斜确实对自己极好,也真的如他所说没有跨越雷池一步,这三年来为了南宫姊姊自己时常躲避着他,只是纵然他有千般好,我们却始终处在不同的阵营,就像张骞一样,虽身处匈奴地却未敢忘记自己的来处。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对汉廷发起袭击!左贤王等人已经等不得了,他们是如何笑我的?说我为了一个汉廷女子,丢了草原的传统,再这么下去,我将无法再统领整个部族,我也要让你看看,你心心念念的汉廷是如何在我伊稚斜大汗的锋镝下呻|吟逃生的!”
鄯善黎心头一惊,休憩了三年的边关又要重开战事,边境百姓恐怕又将陷入无尽的战火:“你是说就在这个秋天,你要去边境打谷草?!”
伊稚斜大汗眼神锐利如刀:“正是秋高气爽,草高马肥的时候,你与我即刻启程,进军雁门!”
“我?你是说要我随军,看着你攻打我的家园?!”
鄯善黎不敢置信。
“对!我要你与我一同出兵,须臾不离我伊稚斜左右,我要让你看看你的同胞有多么的不堪一击!只有我们草原汉子才是真正的男人!不要再对汉廷有任何的幻想了!”
伊稚斜粗糙的大手捉住鄯善黎的下巴:“三年了,我伊稚斜快憋疯了!我要你尽快做出决定,到底要不要嫁给我!”
他甩开鄯善黎的下巴,披甲执锐目光炯炯。
鄯善黎叹道:“那容我去和南宫姊姊道个别!”
“不必了!我们即刻启程!”伊稚斜提刀拉起鄯善黎出了大帐,不知何时王庭周围已经密密匝匝地布满了出征的兵士,如云似雨蔓延至天际,足有数万人,另有三千轻骑射雕勇士,他们箭无虚发,发必中的,可谓是匈奴最前沿尖锐的部队!
伊稚斜驱马来到军中,将清冽的马奶酒饮入喉咙,接着一把甩开酒壶,挥舞着手中弯刀怒吼道:“我的草原猛士们,三年了!我们已经等候了太久,今天我们养肥我们的战马,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去汉廷抢夺金银财宝!抢夺最美丽的女人!一雪军臣单于败逃的耻辱!”
数万披坚执锐的匈奴兵士群情激昂,高喊道:“一雪前耻!一雪前耻!”
“好!是时候让汉庭尝尝我们草原群狼的厉害了,我要让汉廷那个小皇帝刘彻知道,我伊稚斜大汗对汉廷予取予夺,和战由我!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铁血汉子!”
伊稚斜斜眼瞟了一下立于马上无动于衷的鄯善黎。
“出发!!!”
随着伊稚斜一声号令,数万大军如同移动的高山,朝着雁门压进,卷起的烟尘遮云闭日,大地也在匈奴骑兵的脚下震颤,磅礴的气势与兵士的金铁碰撞之声交相辉映,鄯善黎跟在伊稚斜身后不禁暗暗心惊,只得在心中默默期盼汉廷要么不遇到伊稚斜这支主力部队,要么就让最厉害的飞将军来抵抗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随着伊稚斜出发的鄯善黎回眸望向身后,匈奴骑兵队伍一路沿着河谷行进,如龙般蜿蜒蛇行,数万大军黑压压仿佛无穷无尽!
通过崤函通道,过代地就会进入到汉匈数百年来的必争之地——雁门关!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
此处崇山峻岭,只有过雁峰有两道比较低矮的山峪,只有大雁能从这里飞过,因而得名。
遥遥望去已经能看到白云悠悠从雄关上经过,却有山头遮挡了视线,鄯善黎与伊稚斜正在半山之上,忽然探马来报。
“前方遭遇汉廷主力,飞将军李广带兵一万,出雁门据守!”
伊稚斜仰天大笑,挥袖看向鄯善黎:“好好好!就让你看看我伊稚斜如何活捉飞将军!传令下去,三军轮番突袭,活捉李广者封王!”
鄯善黎立在白马之上,数不清的匈奴兵影簇拥着伊稚斜的轮廓,显得伟岸又霸气,却是鄯善黎最为憎恨他的时候,伊稚斜挑眉高喊:“前锋冲杀下去!三千射雕勇士给我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匈奴兵士群马飞驰,自半山腰疾冲入山下李广队伍中,喊杀声如雷响彻整个山谷,前锋部队如同破水之箭将李广队伍冲散,射雕勇士的箭矢如同飞蝗一般射向汉军,百发百中无虚弦,汉军中箭连连,死伤惨重!
鄯善黎捏紧拳头,恨不得亲自下场厮杀,但她知道自己一人之力不足以抗衡这万千兵马,再看志得意满的伊稚斜正高高自山腰上俾睨着山脚下的一切,风吹红了鄯善黎的眼角,撕开汉军血口的同时也撕裂着鄯善黎的心!
“轮番攻击!!!”
风中的伊稚斜挥斥方遒,指挥着千军万马,对区区一万汉军进行轮番打击,由于人数上压倒性的优势,遍地是被射死的战马和呻|吟的汉朝士兵,第一次见识战场惨烈的鄯善黎不禁闭紧了双眼,不忍再看!
“大汗,我们能不能撤兵?”
鄯善黎心焦如焚,问出了这句战场上的禁忌之言。
伊稚斜眼神冷冷盯着山下,看着拼死奋战的一人,那人于万军之中左右拼杀,以寡敌众却依旧不失风采,正是汉廷大将飞将军——李广!
“杀!!!”匈奴的喊杀声声震九霄!
“抓住李广!我要活的!”
伊稚斜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鄯善黎的哀求,他双眼血红,看着向李广冲杀而去的副将一个个被他用大黄弩弓射死,遂派出左大将和右大将从山腰冲杀下去,李广见状一面奋力抵挡一面用马鞭猛抽身边一少年的马屁|股,那马吃惊猛地朝着雁门关奔去!
鄯善黎见那少年分外眼熟,定睛细看,好像是李广之子李敢!
他也随父从军前来阵前杀敌了!
一队匈奴兵士追击而去,少年将军银枪好似闪电前后挥舞,斩杀的匈奴兵士叫苦连连,箭矢如蝗飞速袭来,鄯善黎不禁为李敢捏了一把汗,伊稚斜身后的披风烈烈作响,他抽出自己的强弓张弓引箭,劲弓强弩飞矢如星,一箭便射在少年的胳膊上!
飞舞如虹的长枪渐渐变得迟钝,好在李敢马快,不等伊稚斜射出第二箭,那马儿已经跑到射程之外,冲进雁门关,身后衰草离披已经被红色浸透,夕阳带血染上天边的残云……
“噗!让那副将跑了!”
伊稚斜收回强弓,不无惋惜。
大队兵士和左右大将都将主要目标放在了飞将军的身上,此时李广的箭已经用光,只得以配剑勇敌包围而至的匈奴大将,战鼓声声!密集的冲锋鼓点震慑着汉军,也震颤着鄯善黎的心,她的心跳愈发加快,犹如山崩!
刀枪剑戟如林,纵是飞将军也三拳难敌四手,随着冷森森的刀兵舞动成密不透风的光影,激烈交战的李广终是不敌,一个失手被左大将打落|马下,立刻被其余匈奴兵士将兵器架在脖颈处,动弹不得!
汉军见大将被俘立刻慌了阵脚,满身血污的兵士溃败而逃,硝烟弥漫中漫山遍野燃起火海,烈焰舔舐着这片土地,匈奴兵士愈战愈勇,山谷中充斥着野兽般的嘶吼和咆哮,汉军且战且走,血与泪在肆意流淌,浓烟扑面而来,天空霎时变得阴云密布。
左右大将二人亲自将飞将军李广押解上来,飞将军斜飞入鬓的眉毛此刻皱成一团,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却像夹着尾巴的丧家之犬,充满战败的失落和悲戚。
鄯善黎见之不忍,别过头去。
伊稚斜大汗看到此情此景,不禁拍掌大笑:“看到了吗,阿黎!这就是你们汉廷的飞将军!在我伊稚斜的面前也不过如是!可惜让那副将跑了,看他年纪轻轻想来也不成气候!”
鄯善黎望着天边如火烧之云,热泪滚烫:“飞将军以寡敌众,虽败犹荣!”
“好个虽败犹荣!不过是你为自己同胞找的借口罢了!失败就是失败!哪里还有什么虽败犹荣!况且你姓鄯善,应是楼兰王姓,说明你也是个西域人,怎么会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汉廷之人?简直可笑!”
鄯善黎冲口而出:“我父王是汉廷人,我虽随母姓,但自小跟随父王在淮南长大,自然是汉廷人!”
“父王?”
伊稚斜眼神闪过一抹惊诧,以前他从未怀疑过鄯善黎陪嫁的身份,以为不过是明珠蒙尘,藏在皇室内一个小小奴婢,至多不过是公主亲随,如今听得父王二字不觉自己原是小瞧了她!
一双鹰眼目光闪烁间,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刚要追问,忽然一骑自匈奴后方奔来,手中挥舞着一道白翎……
“伊稚斜大汗!不好了!后方龙城失守,祖宗圣地被汉军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