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修士逃窜的黑影刚消失在村口拐角,李大明就急得原地转圈,玄铁枪在青石板地上划出凌乱的刻痕,枪尖的红绸子随着动作甩得像团火苗:“老大,就这么放他跑了?那厮要是搬来青丘的救兵,咱们这点人手不够打的!上次黑风岭那仗,三个金丹期修士就差点把咱们窝给端了!”
陈华亨没接话,正低头研究手腕上的银镯子。月光透过老槐树的枝桠,在银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雪狼图腾与龙纹交叠处泛着温润的微光,像是有两股力量在温柔角力。他试着往镯子里注入一丝妖力,冰凉的银面突然泛起灼热,竟在掌心映出个模糊的淡金色地图轮廓,村西头的林子深处有个跳跃的红点,像颗不安分的火星。
“别转了,看这个。” 他把镯子往李大明眼前凑,后者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鼻子差点撞上冰凉的银面,玄铁枪 “哐当” 砸在地上:“这是…… 地图?老大你这镯子是宝贝啊!比敖烈那面水镜还灵!”
“像是神器残片的位置。” 陈华亨指尖点向红点,指腹蹭过微凉的银面,“黑袍修士跑不远,他肯定想先找到残片邀功。青丘那帮家伙,一个个都把功劳看得比命重。”
两人正对着地图研究,唐清旭抱着个大蓝布包袱从屋里出来,布角露出半截玄色布料,针脚在月光下泛着细密的白光 —— 是她连夜缝补好的劲装。“我把你的衣服补好了,还找了些能用的家伙。” 她把包袱往石桌上一放,里面顿时传来 “哐当哐当” 的碰撞声,滚出个边缘带豁口的铜盆、半截包着铁皮的擀面杖,还有三五个拳头大的鹅卵石,“这些是王伯家最结实的家什,铜盆能挡箭,擀面杖打起来趁手,石头扔着准。”
李大明捡起擀面杖耍了个花枪,枪杆转得飞快,末了却没接住,擀面杖 “咚” 地砸在脚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这玩意儿比我的枪轻多了,打起来肯定飘。不过砸核桃应该挺顺手。”
“总比赤手空拳强。” 唐清旭瞪他一眼,转身从药圃里拔了把带刺的苍耳,碧绿的叶片上还沾着晨露,“这个也带上,撒他们眼睛里。上次张屠户家的狗追我,一把苍耳扔过去,它现在见了我还绕着走。”
陈华亨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突然觉得青丘修士要是真被这玩意儿砸中,大概会气得当场走火入魔。他拿起缝补好的劲装,破口处的针脚盘成个小小的狼头,耳朵缝得歪到了脑门上,尾巴却翘得老高,傻气又可爱。指尖拂过布料,还能摸到残留的体温,比任何防御阵法都让人心安。
“我去换衣服。” 他拎着劲装往柴房走,刚迈两步就被门槛绊了个趔趄,狼尾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保持平衡,毛茸茸的尾巴尖正好扫过唐清旭的手背。那尾巴在月光下泛着银灰色的光泽,尾尖带着撮白毛,像沾了点雪。
“又露出来了。” 姑娘笑着捏住蓬松的尾巴尖,指尖的温度透过绒毛传过来,痒痒的,“是不是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上次你跟三眼狼打架,尾巴翘得比旗杆还高。”
陈华亨的耳尖 “腾” 地红了,像被炭火燎过,他猛地拽着尾巴往柴房窜,差点撞翻门口的柴火堆,干树枝哗啦啦滚了一地。李大明抱着肚子直乐,笑得直不起腰,被唐清旭抓了把苍耳扔在后颈,顿时疼得嗷嗷叫,手忙脚乱地往下摘:“哎哟!这玩意儿扎得比妖刺藤还疼!”
换好衣服出来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淡青色的天光漫过东边的山头,给院子里的老槐树镀上层金边。陈华亨系紧腰带,发现唐清旭不仅补好了破口,还把过长的袖口改短了三寸,手腕处绣着圈细碎的槐花,米白色的花瓣围着淡绿色的花萼,正好遮住龙纹最显眼的鳞片。
“好看吗?” 唐清旭仰着头问,晨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眼睛亮得像含着露水的花。
“嗯。” 陈华亨含糊应着,突然感觉头顶有点痒,伸手一摸 —— 自己的狼耳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毛茸茸的耳朵尖在晨光中泛着金边。他慌忙想用妖力收起,却听见李大明在旁边惊呼:“老大!你耳朵上沾着根草!还是狗尾草!”
那憨货举着玄铁枪就来挑,枪尖带着破空声擦过陈华亨的太阳穴,惊得他狼毛都快竖起来了。唐清旭眼疾手快地拽住枪杆,另一只手轻轻摘下狼耳上的狗尾草,指尖不经意蹭过温热的耳廓:“别闹,快准备出发。” 她从怀里掏出个靛蓝色的布制发带,上面绣着半朵莲蓬,正是昨晚她在灯下绣的那个,“踮起脚尖系在陈华亨的银发上,巧妙地把狼耳藏在发间,“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发带的末端缀着两颗小铜铃,走路时发出 “叮铃叮铃” 的清脆响声。陈华亨摸了摸铃铛,突然觉得这比敖烈那顶镶满宝石的龙角冠还威风 —— 至少这铃铛是唐清旭亲手系的。
三人刚走到村口,就见王伯背着把牛角弓站在老槐树下,身后跟着五六个手持柴刀、扁担的村民,张屠户甚至拎着把剔骨刀,刀面上还沾着点猪油。老头把弓箭往陈华亨手里塞,弓身磨得油光锃亮,牛角扳指泛着温润的光泽:“这是我年轻时用的牛角弓,能射三里地。上次猎着那只三百斤的野猪,就是靠它。你们要去林子,带上这个防身。”
“王伯,你们……” 陈华亨愣住了,喉结滚动了一下,“这太危险了。”
“阿禾都跟我们说了。” 王伯拍着他的肩膀,掌心的老茧磨得人发痒,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不管你是啥,你护着村子,我们就护着你。想当年我爹跟我说,他年轻时候见过会化形的狐仙,比村里的大姑娘还俊,帮咱们挡过山里的瘴气呢。” 他转身对村民们喊,“都机灵点,给这俩小哥打掩护!张屠户你带俩人去东边路口,见着穿黑袍的就用石头砸!李木匠你去西边,把那座独木桥拆了,让他们过不来!”
唐清旭突然从布包里掏出个陶哨,青灰色的陶土上刻着简单的花纹,塞进陈华亨手里:“这是召集信号,遇到危险就吹三声,我们会想办法引开青丘的人。” 她又递给李大明个油纸包,里面飘出葱花饼的香气,“这是刚烙的葱花饼,路上吃,别噎着。我往里面夹了点灵果碎,你家小金鹰应该也爱吃。”
李大明刚想接,就被陈华亨用眼神制止。他知道这一去凶险难料,青丘修士个个心狠手辣,村民们手无寸铁,怎么可能是对手。唐清旭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们不是拖后腿的。我爷爷留下的阵法图,能把林子变成迷宫,青丘那帮人进来了就别想轻易出去。”
她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淡淡的槐花清香,像春天的风拂过湖面。陈华亨看着姑娘眼里的坚定,突然想起昨晚她抱着自己时的温度,后背传来的柔软触感,还有那句 “不管你是什么”。心里的犹豫像被晨露打湿的蛛网,渐渐散去。
“照顾好自己。” 他握紧陶哨,指腹摩挲着冰凉的哨口,上面还留着她的体温。
“你也是。” 唐清旭把银镯子往他手腕上推了推,银面贴着皮肤,传来温润的凉意,“记得地图的位置,小心点。青丘的人擅长幻术,要是看见奇怪的东西,就默念你的名字。”
陈华亨点点头,转身和李大明往林子走。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 “叮铃叮铃” 的响声 —— 是唐清旭把发带上的铜铃解下来,系在了金鹰幼崽的脚上。小家伙被李大明装在竹筐里,此刻正扑腾着翅膀,用喙啄着铃铛,清脆的响声在晨光中格外清亮,像串流动的阳光。
“这样就能知道你们在哪儿啦。” 姑娘的声音带着笑意,风吹起她的发梢,浅绿的裙摆在风里像株摇曳的禾苗。
陈华亨回头望去,看见唐清旭站在老槐树下朝他们挥手,王伯和村民们也跟着挥手,扁担锄头在晨光中闪着光。他摸了摸发间的靛蓝发带,突然觉得那两颗没了铃铛的穗子,比任何法宝都能给人力量。
走进林子时,李大明突然撞了撞他的胳膊:“老大,你看!” 竹筐里的金鹰幼崽正用喙啄着块葱花饼,金黄的油渣沾得满脸都是,是唐清旭偷偷塞进去的。小家伙吃得兴起,还扑腾着翅膀把饼渣溅到李大明脸上,逗得两人直乐。
“她好像啥都知道。” 李大明挠挠头,用袖子擦掉脸上的饼渣,“连小金鹰爱吃灵果拌饼都清楚。上次我给它喂纯灵果,这小家伙还跟我闹脾气,用爪子挠我。”
陈华亨没说话,破妄眼扫向银镯子映出的地图。红点正在缓慢移动,像颗跳动的心脏,显然黑袍修士也在往同一个方向赶。他握紧王伯给的牛角弓,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弓身的弧度贴合掌心,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润。
不管前面有多少危险,他都必须拿到神器残片。不仅为了对抗青丘,更为了能早日回来,看唐清旭在老槐树下侍弄药圃,听她哼那支不知名的小调,吃她烙的葱花饼 —— 这次要让她多放两把芝麻。
风吹过林子,树叶沙沙作响,带来远处隐约的铃铛声。陈华亨加快脚步,发间的槐花发带轻轻飘动,像是在为他指引方向。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身后有他要守护的人,前方有必须完成的事。
这就够了。
穿过一片酸枣林时,李大明突然压低声音:“老大,前面有动静。” 他把竹筐往树后藏,玄铁枪握在手里,“像是有人在打架。”
陈华亨示意他噤声,猫着腰往声音来源处摸去。只见林间空地上,黑袍修士正被三个蒙面人围攻,剑光在晨光中闪着冷冽的光。黑袍修士显然受了伤,动作迟缓,左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淌黑血 —— 是昨晚被陈华亨的龙拳震伤的。
“把地图交出来!” 蒙面人里领头的冷喝一声,剑峰直指黑袍修士的咽喉,“青丘那帮废物,也配独占神器残片?”
黑袍修士狞笑着擦了擦嘴角的血:“你们是黑风谷的杂碎?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等我青丘大军一到,把你们全扒了皮做成傀儡!”
陈华亨和李大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没想到这地方除了青丘,还有其他势力盯上了神器残片。
“怎么办老大?” 李大明压低声音,“要不要坐收渔翁之利?”
陈华亨摇摇头,目光落在黑袍修士腰间 —— 那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藏着什么东西。破妄眼扫过去,发现是个黄色符纸卷,上面隐约有阵法波动。
“等他们两败俱伤。” 他拉着李大明往树后退了退,“注意看黑袍修士的腰,他身上不止有地图。”
话音刚落,就见黑袍修士突然从怀里掏出张黑色符纸,往空中一抛:“给我爆!” 符纸瞬间化作团黑雾,蒙面人躲闪不及,被黑雾罩住,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嘿嘿,中了我的蚀骨雾,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黑袍修士狞笑着转身想跑,却被突然出现的金鹰幼崽拦住去路 —— 小家伙不知何时从竹筐里钻了出来,正用喙狠狠啄着他的裤腿,铃铛声在林间格外刺耳。
“哪来的扁毛畜生!” 黑袍修士怒喝一声,抬脚就想踹,陈华亨的箭已经到了。
牛角弓发出嗡鸣,箭矢带着破空声直取黑袍修士的手腕。只听 “噗嗤” 一声,箭簇精准地钉在他的脉门上,黑袍修士惨叫一声,手里的符纸卷掉在地上。
“又是你!” 他看清陈华亨的脸,眼睛顿时红了,“我要杀了你!”
李大明趁机冲上去,玄铁枪带着雷光横扫,正砸在黑袍修士的膝盖上。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黑袍修士 “咚” 地跪倒在地,疼得浑身抽搐。
陈华亨捡起地上的符纸卷,展开一看,里面竟是张更详细的地图,标注着神器残片周围的阵法分布。“看来青丘早就做足了准备。” 他把地图塞进怀里,看向跪在地上的黑袍修士,“说,青丘的大部队什么时候到?”
黑袍修士咬着牙不说话,眼里满是怨毒。李大明抬脚就想踹,被陈华亨拦住:“别脏了手。” 他从怀里掏出唐清旭给的苍耳,撒了黑袍修士一脸,“让你尝尝这个的厉害。”
苍耳的尖刺扎进皮肤,黑袍修士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在地上滚来滚去。陈华亨和李大明没再理他,带着金鹰幼崽往地图标注的位置赶去。
林间的铃铛声再次响起,清脆悦耳,像是在为他们加油鼓劲。陈华亨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镯子,加快了脚步。
离神器残片越近,他就离回家的路越近。离那个在老槐树下等他的姑娘,也就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