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剧痛还未消散，陈华亨猛地睁开眼，却被刺目的血色光晕晃得眯起了眼。
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血腥味，却并非人间那种令人作呕的腥臭，反而混合着某种奇异的甜香，像是高阶灵草与精血熬煮后的气息。他挣扎着想坐起身，才发现自己正躺在铺着黑鳞兽皮的石床上，身下的床铺触感冰凉，竟是用某种巨兽的脊椎骨拼接而成，铺着的暗紫色兽皮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仔细看去能发现上面密布着细小的符文。
“咳……” 他想撑起身，胸口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喉咙里涌上腥甜的铁锈味。
“少主醒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
陈华亨转头，看见个佝偻着背的老者。对方左眼嵌着颗浑浊的晶石眼球，右腿是副白骨假肢，正用银质长勺搅动着铜鼎里沸腾的暗红色液体。鼎中漂浮着半颗跳动的心脏，边缘凝结着淡淡的金色冰晶，散发出的灵力波动竟比他在人间见过的上品灵草还要浓郁。
“这是…… 哪？” 他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是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却又透着股不属于自己的阴鸷。
“回少主，这里是血牙王族的西殿。” 老者转过身，晶石眼球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您三日前在角斗场被夜煞少主打断了五根肋骨，老奴用三阶冰髓兽的心头血给您熬了疗伤汤，快趁热喝吧。”
角斗场？夜煞少主？血牙王族？
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 血色的天空下，白骨堆砌的城墙上挂满了风干的头颅，旗帜上狰狞的血牙族徽在风中猎猎作响。
—— 一个面容阴鸷的少年挥着骨鞭抽打地上的身影，周围传来贵族子弟的哄笑：“夜华亨这废物，连练气四层都突破不了，真是丢王族的脸！”
—— 原主蜷缩在冰冷的石牢里，右臂内侧同样有块青灰色残片，只是比他在人间捡到的那半块纹路更复杂，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发烫。
陈华亨瞳孔骤缩。
他想起来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魔界血牙王族的一个旁支少主，夜华亨。
是王族里出了名的废物。十五岁才勉强突破练气三层，连最基础的魔气凝练都做不到，三天前在与堂兄夜煞的角斗中被打成重伤，被扔回西殿时已经只剩一口气，原主的意识大概就是在那时彻底消散的。
“少主，趁热喝吧。” 老者将盛着肉汤的玉碗递过来，碗沿雕刻着的骷髅头嘴中镶嵌着细小的魔晶，“这冰髓兽心可是用十颗上品魔晶换来的，能修补您受损的经脉。”
陈华亨看着碗里还在微微颤动的心脏，胃里一阵翻涌。但他很快想起自己在人间历练时，为了活下去啃过生蛇肉、嚼过树皮，深吸一口气接过玉碗，仰头一饮而尽。
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瞬间化作一股狂暴的能量冲进丹田。与人间灵力的温润不同，这股力量带着灼烈的霸道，像是要撕裂他的经脉。陈华亨下意识运转《九转炼神诀》，却惊讶地发现，这门功法竟能完美引导魔气流转，那些狂暴的能量在残片的微光中被梳理成温顺的溪流。
他正思忖着，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哐当” 一声，雕花石门撞在墙壁上，震落了几片黑色的石屑。十几个穿着黑甲的卫兵簇拥着个锦衣少年走进来，少年嘴角噙着冷笑，手里把玩着根镶嵌着血色晶石的骨鞭 —— 正是记忆里打断原主肋骨的夜煞。
“哟，这废物居然还没死？” 夜煞的目光扫过石床上的陈华亨，像在打量一只待宰的羔羊，“冰髓兽心的药效倒是不错，早知道该给你掺点腐骨草，省得留在世上碍眼。”
身后的卫兵们发出哄笑，其中一个独眼卫兵用骨刀敲着盾牌喊道：“夜煞少主仁慈！换做是我，直接把这废物扔进噬魂蚁穴，还能省点魔晶呢！”
陈华亨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些人身上散发出的恶意，却无法像前世那样将其转化为力量。残片在皮肤下轻轻颤动，仿佛在呼应着什么，却始终没有突破性的变化。
“怎么？不服气？” 夜煞注意到他眼中的冷光，突然扬起骨鞭，带着破空声抽向石床，“啪” 的一声脆响，铺着的兽皮被抽得粉碎，“废物就是废物，挨了打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陈华亨猛地坐起身，体内刚被梳理的魔气因愤怒而翻涌，竟隐隐有突破练气四层的迹象。他抓住袭来的骨鞭末端，目光冰冷地看着夜煞：“三次。”
“你说什么？” 夜煞愣了愣，随即勃然大怒，“你敢抓我的骨鞭？”
“你刚才用了三次‘废物’这个词。” 陈华亨缓缓收紧手掌，骨鞭上的血色晶石突然渗出黑血，“在我们那，这叫三罪并罚。”
夜煞脸色骤变，他感觉到自己注入骨鞭的魔气正在飞速流失，像遇到了无底洞。这诡异的现象让他想起族中古籍记载的噬魔体质，难道这废物竟有这种罕见天赋？
“你…… 你对我的骨鞭做了什么？” 夜煞惊怒交加。
陈华亨没回答，只是猛地发力。
“咔嚓！”
精铁打造的骨鞭竟被生生掰断！断裂处渗出的黑色液体落在地上，瞬间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小洞。
卫兵们的笑声戛然而止，个个目瞪口呆。这废物三天前还被夜煞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夜煞又惊又怒，凝聚起全身魔气一拳轰向陈华亨面门：“找死！”
陈华亨体内的魔气在愤怒与求生欲的驱使下，竟真的冲破了练气四层的壁垒。他不闪不避，迎着夜煞的拳头轰出一拳 —— 这一拳凝聚了他全部的力量，带着远超原主的霸道。
“砰！”
两拳相撞，夜煞如遭重锤，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石柱上，喷出一口黑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肿胀变形的右手，指骨断裂的地方竟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 那是陈华亨运转魔气时，残片无意识引动的天地灵气。
“你不是夜华亨！” 夜煞失声尖叫，眼中充满了恐惧。
陈华亨活动着拳头，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确实不是原来的夜华亨了。
从雷灵晶炸开、残片异动的那一刻起，这个名字就将成为所有轻视者的噩梦。
殿外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一个穿着兽皮短裙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手里拎着颗血淋淋的狮头，金色的卷发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珠：“华亨哥哥，我听说你醒了…… 呀！夜煞堂兄怎么躺在地上？”
陈华亨看着少女脖颈上挂着的骷髅项链，那眼眶里镶嵌的竟是两颗鸽卵大的空间魔晶。记忆碎片告诉他，这是王族最小的公主夜媚，看似天真烂漫，却能笑着把不听话的奴隶扔进蛇窟。
“不小心碰了一下。” 他淡淡回应，指尖悄悄凝聚起一丝魔气。
练气四层，只是开始。
他能感觉到，这座金碧辉煌的王族宫殿里，到处都充满了危机与机遇。夜煞的怨恨、卫兵的轻视、甚至是这位小公主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都将成为他快速成长的磨刀石。
老者默默收拾着地上的狼藉，晶石眼球里闪过一丝惊讶。他伺候原主六年，还是头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眼神 —— 那是只有在高阶魔族身上才能看到的，冰冷而贪婪的光芒。
陈华亨走到镶嵌着血色琉璃的窗边。窗外是片巨大的庭院，黑红色的泥土里种植着会捕食活物的魔植，几个戴着镣铐的奴隶正在修剪枝桠，稍有不慎就被藤蔓缠住拖进土里，远处传来狮笼里震耳欲聋的咆哮。
这就是魔界。
弱肉强食，从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