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粮后的第三天,公社大院的梧桐树叶刚被晨露打湿,苏晓梅就攥着个蓝布包站在了办公室门口。
布包里裹着的是原主王柏羽珍藏两年的试卷。
昨晚柏羽从枕套深处翻出来时,油纸包着的卷面还带着淡淡的樟脑味,那是原主怕纸张受潮特意放的。
“别怕,有试卷和老师的证词,公道自在人心。” 柏羽站在她身边,手里提着从公社中学借来的教学日志。
苏晓梅点点头,指尖却依旧冰凉,蓝布包被攥得皱巴巴的,露出里面试卷的边角。
那是 1973 年的文化考查卷,当年邓小平主持修订招生政策,首次恢复书面考查,虽说是开卷形式,却成了无数知青和农村青年改变命运的希望。
公社办公室的木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算盘珠子的噼啪声。
张建军正趴在桌上整理救济粮发放表,见两人进来,手里的钢笔 “啪” 地拍在纸上:“你们来干什么?林晚秋的案子已经结了。”
他眼下的乌青还没消,显然这几天没睡好,藏粮案牵连出的舞弊嫌疑让他坐立难安。
苏晓梅深吸一口气,解开蓝布包,将一叠泛黄的试卷放在桌上。
最上面的语文卷右上角写着 “满分”,红色墨水的字迹虽已暗淡,却依旧清晰,作文题《我为农业机械化献一策》的下方,是监考老师李教授的签名:“见解独到,文笔扎实”。
数学卷更是整洁,最后一道农机齿轮计算应用题旁,画着小小的对勾,同样是满分,签名栏印着公社中学的红色公章。
“这是 1973 年的文化考查卷。” 苏晓梅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字字清晰,“当年公社中学推荐我参加工农兵学员选拔,我考了全公社第一,可推荐名单下来,却是林晚秋的名字。这试卷上的分数和签名都能作证,她的名字是后来加上去的。”
张建军的眼神瞬间慌乱,手指在算盘上胡乱拨弄着,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强作镇定地把试卷往旁边一推:“这都是过去的事了!1973 年的推荐名单早就上报地区了,档案都封了,哪能说改就改?”
这时苏父也走进来,手里提着半袋刚分的大米,想给干部们尝尝,张建军却斜睨着他,话里带刺:“苏大叔,咱们农民讲究安分守己,有些事追根究底,反而容易惹麻烦。”
这话像块石头砸在苏父心上,他捏着粮袋的手微微收紧。
去年张大爷被批斗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苏晓梅察觉到父亲的退缩,眼眶瞬间红了,刚要开口争辩,柏羽却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
“张文书,借一步说话。” 柏羽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张建军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跟着他走到办公室外的梧桐树下。
晨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刚好挡住两人的谈话声。
“张书记调走前特意跟我聊过 1973 年的招生。” 柏羽靠在树干上,目光落在张建军发白的脸上,“他说那年恢复文化考查,就是要凭真本事选拔人才,绝不能搞歪门邪道。还说要是发现舞弊,哪怕过了两年,也要彻查到底。”
他顿了顿,故意加重语气,“张书记虽然去了地区,但地区教育局的老战友还在,这事要是捅上去,你这个文书怕是保不住吧?”
张建军的脸 “唰” 地变得惨白,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他太清楚张书记的分量了,这位老书记在公社干了十年,不仅和地区领导交好,手里还握着不少干部的考核记录。
自己这个文书职位看着不起眼,却要管户籍、招生、救济粮等一堆事,全靠上级信任才能坐稳。
要是真被安上 “舞弊包庇” 的罪名,别说丢差事,搞不好还要被拉去学习改造。
“我…… 我也是被逼的。” 张建军的声音发颤,眼神里满是挣扎。
他想起 1973 年夏天,林晚秋抱着半箱水果糖找到他,哭着说 “要是回不了城就死在乡下”,还说舅舅张富贵能帮他在粮站谋个肥差。
那时他刚当文书没多久,想着多个人脉好办事,就偷偷改了推荐表,伪造了队长的签名。
柏羽看着他的神情,知道时机到了:“现在主动交代,还能算坦白。林晚秋藏粮、纵火的罪证确凿,你没必要替她扛着。”
这句话彻底压垮了张建军的心理防线,他咬了咬牙,转身往办公室走:“跟我来,我有证据。”
两人回到办公室时,公社主任刚好进来巡查。
张建军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从一堆旧文件里翻出张皱巴巴的字条,上面是林晚秋的字迹:“表哥,求你帮我改下推荐表,事后必有重谢,晚秋。”
字条右下角还画着个小小的梅花,和送李会计的白面布包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是林晚秋当年让我伪造签名的字条。” 张建军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推荐表上的签名是我模仿的,苏晓梅的报名表被我藏在了档案柜最底层,我…… 我对不起组织的信任。”
公社主任拿起字条和试卷反复核对,又翻出 1973 年的招生档案袋。
果然,苏晓梅的报名表被压在最下面,上面的 “优秀” 评语和试卷上的签名完全吻合,而林晚秋的推荐表上,除了伪造的签名,劳动考核栏的 “优秀” 明显是后补的,墨迹和其他内容截然不同。
“太不像话了!” 公社主任气得拍了桌子,“招生选拔是大事,竟敢如此舞弊!”
他当即让人去知青点叫来林晚秋,此时的林晚秋已经被停职反省,头发凌乱,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套,再也没了往日的傲气。
当看到字条和试卷时,林晚秋的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想回城,想摆脱这破地方……”
她的哭诉再也没人同情,苏父看着那张字条,气得手都在抖:“你为了回城,就抢晓梅的名额,藏大家的救命粮,良心都被狗吃了!”
公社主任沉吟片刻,最终拿起笔在公告板上写下处理决定:“经核查,林晚秋在 1973 年工农兵学员选拔中存在舞弊行为,且涉嫌私藏救济粮、纵火伤人,撤销其升学资格,移交上级处理;恢复苏晓梅推荐资格,报送地区农机学校录取。”
他放下笔,对着苏晓梅说:“孩子,委屈你了,这名额本来就该是你的。”
苏晓梅看着公告板上的字迹,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却不是悲伤,而是激动。
她捧着试卷,走到柏羽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柏羽哥,谢谢你,还有…… ”
柏羽连忙扶起她,笑着说:“该谢你自己,是你的才华和坚持,才没让机会溜走。”
这时,公社中学的李老师也赶来了,手里拿着当年的成绩册:“主任,苏晓梅当年确实是全公社第一,我早就说这名额有问题,只是一直没证据。”
他看着苏晓梅,眼里满是欣慰,“这孩子当年解农机应用题时,连我都没想到那么巧妙的方法,去农机学校正好能发挥特长。”
消息很快传遍了村子,苏家院子里挤满了道喜的社员。
苏母端出刚蒸的白面馒头,非要塞给柏羽:“孩子,吃个馒头,沾沾喜气!”
苏晓梅则坐在炕沿上,小心翼翼地把试卷和录取通知书放进蓝布包,紧紧抱在怀里。
这是她盼了两年的梦想,终于在柏羽的帮助下实现了。
柏羽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里暖暖的。
原主的记忆碎片涌上来:1973 年秋天,他看到苏晓梅因为没被推荐上而躲在槐树林里哭,就偷偷把她的试卷藏了起来,想着总有一天能还她公道。
现在,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滴 ——】 脑海里响起 007 的机械音,【升学线任务完成,世界线偏差率降至 20%,原轨迹修正进度 85%。提示:农机改良计划可启动上报流程,建议联合公社农机站推进。】
柏羽点点头,目光望向远处的麦田。
拖拉机正在地里穿梭,新改良的犁具翻出整齐的土沟,泛着希望的光泽。
夕阳西下,苏晓梅送柏羽出门时,手里拿着个新做的布包:“柏羽哥,这是我娘给你缝的工具包,以后修农机能用得上。”
布包上绣着小小的犁具图案,针脚细密。柏羽接过布包,心里满是感动。
走在田埂上,晚风带着麦香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