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高文局长断断续续、充满干扰的紧急通讯带来的冲击,让所有人都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山洞壁上的发光苔藓依旧稳定地散发着微光,映照着众人脸上难以置信和沉重的表情。
“政变……莫里斯他们竟然真的动手了……”阿哲的声音发颤,弯腰捡起掉落的终端,屏幕上的雪花和忙音标志刺眼无比。他快速敲击键盘,试图重新捕捉信号,但只有一片死寂。“通讯被完全切断了,连紧急备用频道都失效了。他们掌控了理事会的通讯网络。”
卡夫拉长老脸色铁青,握紧骨杖的手指关节发白。“莫里斯一直主张激进方案,认为高文的‘修缮’过于保守软弱。这次亚马逊行动损失惨重,正好给了他们发难的借口。基金会内部肯定也有人支持他们……卡尔文的态度,现在看来暧昧得很。”
伊莫族长缓缓睁开眼睛,苍老的面容上带着深深的忧虑:“理事会内乱,意味着对抗‘违章建造师’的主要力量陷入分裂。墨菲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七个奇点的激活进程恐怕会急剧加速。”他看向躺在草铺上、脸色苍白的林烨,“高文最后提到‘遗产守护者’凯瑟琳……她是英国‘遗产守护者’组织的领袖,一位……对上古规则有深入研究,且对理事会内部激进派系持批判态度的学者。或许是目前唯一可能提供庇护和帮助的外部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烨身上。他是高文指定的“修缮小组”核心,是此刻唯一掌握规则测量和手术能力的人,也是各方势力争夺或清除的目标。
林烨闭着眼,但左眼皮下的眼球在快速转动。高文遇险的消息像一块冰投入他尚未平静的意识海,激起的不是恐慌,而是一种冰冷的、沉到底的清醒。右眼窝的空洞感依旧刺痛,全身虚弱乏力,但思维却异常清晰。
回去?自投罗网。莫里斯派系必然布下天罗地网。
留下?亚马逊奇点危机未除,墨菲斯分魂苏醒,度量之民提供的庇护所并非长久之计。团队伤员需要更安全的环境和医疗资源。
去找凯瑟琳?未知的势力,未知的意图。高文在最后关头提及,是希望,还是另一个陷阱?
没有十全十美的选择。每一个选项都充满荆棘。
他缓缓睁开左眼,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同伴——疲惫但坚定的阿哲,面色凝重的卡夫拉,眼神关切的伊莫族长,以及守在洞口、浑身紧绷的卡莎和雷克。他们是因为信任高文,信任“修缮”的理念,才跟随他来到这里,陷入眼下的绝境。
责任。伊莫族长问过他为何而修。此刻,答案具体而微薄:为了这些还在身边、未曾放弃的人。
“我们不能回理事会。”林烨的声音沙哑,但语气坚决,“回去等于送死,也辜负了高文局长的警示。”
他看向伊莫族长:“这里的庇护还能维持多久?”
伊莫族长沉吟片刻:“墨菲斯的分魂受创不轻,短时间内应不会再次强行冲击。但奇点本身的活动在加剧,外围的规则污染仍在扩散。此地庇护力场主要针对规则层面,对物理搜索的防御有限。基金会或者理事会激进派的搜索队,随时可能找到这里。长久来看,并不安全。”
林烨点头,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他看向阿哲:“能找到关于‘遗产守护者’凯瑟琳的确切位置和联系方式的线索吗?任何加密数据库或者高文局长可能留下的暗线信息?”
阿哲立刻在终端上操作起来,屏幕数据快速滚动。“正在尝试破解理事会加密数据库的残留镜像……需要时间,而且不一定成功。高文局长可能另有安排,但我们现在联系不上他。”
“尽力而为。”林烨说完,尝试撑起身体。一阵眩晕袭来,他闷哼一声,几乎栽倒。阿哲和卡夫拉连忙扶住他。
“你的身体和规则脉络需要静养!”伊莫族长劝阻道,“强行行动,伤势会加重,甚至可能留下永久性损伤。”
“静养需要时间,而我们的敌人不会给我们时间。”林烨靠坐着,喘息着,左手无意识地按着胸口的规尺碎片,冰凉的触感让他保持清醒。“墨菲斯在加速,理事会内斗在消耗人类抵抗的力量。我们必须动起来,哪怕只能慢慢移动。”
他抬起右手,看着掌心那团伊莫族长给予的、用于“编织”练习的光纤维。纤维柔和的光芒映在他左眼深处。
“我需要尽快掌握‘编织’的基础。至少,要能初步运用‘现实焊枪’,进行最简单的规则修补。”他看向伊莫族长,“请指导我,用最快的方法。”
伊莫族长凝视着林烨,看到了他眼中不容动摇的决意。老人叹了口气,最终点了点头:“既然你意已决……好吧。但切记,欲速则不达。规则编织关乎创造与重塑,比测量和手术更需要平和的心境与精准的控制。强行催谷,事倍功半,甚至可能被规则反噬。”
他让林烨重新躺好,双手再次虚按其上,柔和的绿光注入林烨体内。“我先帮你稳定核心规则脉络,让你有进行最低限度练习的根基。但真正的掌握,要靠你自己在练习中体会和磨合。”
治疗过程中,阿哲那边传来了消息,语气带着一丝振奋:“林哥!找到一点线索!不是直接的联系方式,但我破解了一段加密日志碎片,指向一个坐标——北大西洋,靠近苏格兰北部海域的一个无名小岛。日志备注里提到了‘守护者档案库’和‘凯瑟琳’的名字,访问权限等级极高,是高文局长的私人标记!”
北大西洋……苏格兰北部……一个无名岛。这很可能就是“遗产守护者”的一个秘密基地。
目标出现了。虽然前路依旧茫茫,但至少有了一个方向。
就在这时,守在外面的卡莎突然低喝:“长老!有情况!东侧三公里外,检测到高速移动的规则信号!多个目标!能量特征……混杂!有基金会的标准信号,但也有……很强的、带着敌意的混乱规则波动!像是……被操控的规则生物!他们在交战!方向……正朝着我们这边来!”
所有人瞬间绷紧。
混战?基金会搜索队遭遇了亚马逊奇点催生的怪物?还是……更糟的情况?
伊莫族长结束治疗,脸色凝重地走到洞口,感应片刻:“交战很激烈。其中一股规则波动……带着令人厌恶的‘建造师’的痕迹。可能是墨菲斯操控的怪物在攻击基金会的搜索队。无论结果如何,战场扩散过来只是时间问题。这里不能再待了。”
他看向林烨:“你必须立刻做出决定。是趁乱转移,还是另寻他路?”
林烨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和混乱的思绪。他看了一眼阿哲终端上那个遥远的坐标,又感知了一下洞口外越来越近的混乱规则波动。
没有全身而退的选项,只有风险大小的区别。
“准备转移。”林烨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目标,北大西洋坐标。我们先设法离开雨林,沿途尽可能避开交战区域。阿哲,继续尝试获取更多关于凯瑟琳和那个坐标的情报。卡夫拉长老,伊莫族长,我们需要一条相对安全的撤离路径。”
他握紧了手中的光纤维,左眼闪过一丝决绝。
流亡之路,开始了。
第一步,是先活着走出这片危机四伏的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