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干的尸体僵冷地倒在审讯室粗糙的石板地上,嘴角凝固的黑血在昏黄灯光下触目惊心。室内死寂,唯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宇文护脸上的惊怒迅速转化为厉色,他猛地指向沈砚:“沈砚!是你!定是你恐罪行败露,暗中下毒,害死赵干灭口!”
这番指责恶毒至极,将人证死亡的责任直接扣在沈砚头上。
沈砚却并未理会这歇斯底里的指控,他蹲下身,无视那污秽,目光如炬,紧紧锁定赵干的尸体。洞玄之眼被他催动到极致,视野中,赵干周身那原本代表生命的气运已彻底消散,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但他要寻找的,是死亡瞬间残留的印记,是那夺命毒素带来的最后涟漪。
“宇文大人,无凭无据,岂可血口喷人!”雷啸沉声开口,挡在沈砚身前,隔绝了宇文护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当务之急,是查验死因!”
“查验?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动手脚!”宇文护的一名亲信官员阴阳怪气地附和。
沈砚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洞玄之眼的微观洞察中,双目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这是将感知催发到极致的代价。尸体表面在常规视野下并无明显外伤,但在洞玄之眼的超凡视界中,每一寸皮肤都残留着生命消逝时的气运印记。毒素发作极快,应是烈性毒药,通过何种途径送入其体内?饮食?不可能,押入皇城司大牢后,饮食皆有严格监管。那么……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赵干的头颅、脖颈、躯干,最后落在他那双微微蜷缩、指甲缝里似乎嵌着些许污垢的手上。洞玄之眼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缓缓聚焦于那微不足道的指甲缝隙。
就在那污垢之中,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与死亡气息融为一体的异常能量残留!这能量并非毒素本身,而是某种极高品质的物质在洞玄之眼中特有的显化——一种淡金色、带着奇异檀香般的微光,在其周边形成了一圈圈细微的气运涟漪。不,更准确地说,是一种极其稀有的物质残留,在洞玄之眼的视野中,呈现出一种淡金色、带着奇异檀香般的微光!
这绝非寻常毒物能有的印记!
沈砚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赵干的右手手腕,另一只手取出一柄随身携带的、用于处理伤口的小银刀。他用刀尖极其轻柔地,一点点剔刮着赵干右手食指指甲缝深处的那些许污垢。
他的动作专注而缓慢,指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洞玄之眼精准地引导着刀尖,避开一切可能破坏证据的角度。所有人都屏息看着,宇文护眼神阴鸷,周身官运微微波动,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终于,一小撮混合着血污和皮屑的细微粉末被刮了下来,落在沈砚事先准备好的一张干净白绢上。那粉末肉眼几乎难以分辨,但在洞玄之眼的视野里,那淡金色的微光却清晰可见。
沈砚用指尖沾起一点点粉末,凑近鼻尖,凝神感知。洞玄之眼的感知力顺着粉末中残留的能量痕迹逆向追溯,除了血腥和污垢气味,一股极其淡雅、却沁人心脾的奇异檀香,隐隐传来。更奇特的是,这股香气中蕴含着一种近乎的气运特质,绝非寻常毒物能有。这香气……他从未闻过,但其品质之高,绝非凡品。
“雷指挥使,立刻请衙署内最好的仵作前来验毒。另外,”沈砚将那张白绢仔细包好,递给雷啸,“想办法,让王五辨认此物。告诉他,重点查西域来的、价比黄金的顶级香料,带有奇异檀香者。”
雷啸接过白绢,毫不迟疑,立刻转身安排。
“故弄玄虚!”宇文护冷哼,“随便刮点死人指甲里的泥,就想翻案不成?”
沈砚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宇文护:“宇文大人,赵干死于何种毒药,如何中毒,很快便会见分晓。至于下毒之人,恐怕并非沈某。毕竟,能拥有并使用某种……极其罕见昂贵之物的人,并不多。”
他意有所指的话,让宇文护眼神微微一变。
不多时,仵作匆匆赶来,仔细检验后,确认赵干确系中毒身亡,毒素猛烈,发作极快,但具体是何种毒药,一时难以判断,因其性状颇为奇特。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雷啸去而复返,身后并未跟着王五,但他脸色凝重,快步走到沈砚身边,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沈顾问,王五那边......有消息了。雷啸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他找了几个西域老商人辨认,其中一位老迈的胡商甚至激动得发抖,说这是他祖父那辈才见过的神物。根据描述,尤其是那淡金色微光奇异檀香,他们一致认为,此物极可能是......金旃檀
“金旃檀?”沈砚目光一凝。
“是,”雷啸声音更低,“西域雪山深处一种罕见檀木的木心所凝,非金非玉,焚之有异香,能宁神,亦能……在某些特殊配方中,作为剧毒药引,能极大增强毒性并掩盖部分气息。因其产量极少,历来只作为贡品,流入中原的数量屈指可数,价比黄金都是往低了说,可谓有价无市。”
贡品!沈砚心念电转,立刻看向元明月。元明月一直在隔壁关注,此刻也已来到审讯室外,听到“金旃檀”三字,她清丽的脸上瞬间覆上一层寒霜。
她走到沈砚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道,清丽的脸上覆着一层寒霜:金旃檀......去岁西域确有一小批贡入宫中。此物据说能宁神养气,微量使用甚至能微幅滋养个人命格气运,故而被皇室贵族视为珍品。陛下自用一部分,赏赐......赏赐了太原王氏,以表彰其献瑞之功。还有......她顿了顿,声音更沉,带着冰冷的意味,还有一部分,赏赐给了宇文家,因其家主在去年平定陇西民乱中有功。
太原王氏!宇文家!
赵干指甲缝里残留的,竟然是宫廷御赐、专供顶级贵族的“金旃檀”!这无疑是一条惊天动地的线索!它将下毒者的范围,瞬间缩小到了这两个庞然大物身上!
宇文护虽未听清元明月具体所言,但看到沈砚和元明月骤然变化的神色,以及“金旃檀”这个名字,他脸色也瞬间变得难看无比,显然,他也知晓此物的来历和意味。
沈砚缓缓抬头,目光再次投向宇文护,洞玄之眼残余的感知让他清晰地捕捉到宇文护气运核心那一瞬间的剧烈震荡。他的眼神中带着洞穿一切的锐利,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宇文大人,看来,赵干中的毒,来历非凡啊。不知大人对此价比黄金、源自宫廷的金旃檀......可熟悉?
宇文护脸颊肌肉抽搐,强自镇定:“哼,不过是西域香料而已,能说明什么?或许是你沈砚不知从何处得来,故意栽赃!”
“栽赃?”沈砚拿起那张包着粉末的白绢,声音冰冷,“如此珍稀之物,沈某一介寒士,从何得来?又能栽赃给谁?恐怕唯有真正拥有它、并能接触到宫廷贡品的人,才有能力、有动机,用它来灭口吧!”
他目光如刀,仿佛要劈开宇文护所有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