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林暖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如同密集的鼓点。这封邮件，可能意味着她职业道路的开启，也可能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尤其是在得知陈朗是主评审之后，这种不确定性更被放大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汲取某种力量，指尖终于落下，点开了那封邮件。
目光飞速扫过那些格式化的文字。开头的客套话，对她参与面试的感谢……然后，她的视线凝固在接下来的关键句上：
【……您的专业素养和项目构思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我们诚挚地邀请您参加下一轮终极考核……】
下一轮！终极考核！
不是直接拒绝，也不是直接录用，而是进入了下一轮！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庆幸和更大压力的情绪瞬间冲上头顶，让她有些晕眩。
“怎么样？”江辰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平稳依旧，但仔细听，能察觉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暖暖猛地抬起头，将手机屏幕转向他，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带着难以置信的喜悦：“进了！下一轮！终极考核！”
江辰的目光快速扫过邮件内容，紧绷的下颌线条几不可察地松弛了几分。他点了点头，语气是惯常的冷静，却带着一种肯定的意味：“很好。意料之中。”
他永远是这样，仿佛她的成功是经过严密推导后必然出现的结果。这种笃定的信任，比任何夸张的祝贺都更让林暖暖感到踏实和鼓舞。
“终极考核的内容……”林暖暖继续往下看，邮件附件里有一个详细的pdF文件，“是要求在一周内，根据他们提供的一组原始科学数据（关于系外行星大气光谱分析），独立完成一个时长不超过90秒的科学可视化动画短片，并提交创作说明……”
一周时间，从零开始，完成一个高质量的科学动画短片。这任务量和技术要求，远超普通的课程作业。压力感再次如潮水般涌来，但这一次，林暖暖心中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的挑战欲。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能将她的艺术特长与江辰所在的那个理性世界真正连接起来。
“数据包我发你。”江辰已经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系外行星大气光谱，涉及吸收线、红移、化学成分推断，基础原理我可以帮你梳理。”
他甚至没有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就已经默认这是他们需要共同面对的任务。这种理所当然的“我们”姿态，让林暖暖心头暖融融的。
“嗯！”她用力点头，将邮件附件下载保存，“那我们……还去看展览吗？”
“去。”江辰收起手机，语气不容置疑，“劳逸结合。那个沉浸式展览的技术实现和视觉表达，对你做动画应该有启发。”
他总是能精准地找到学习和休闲的最佳结合点。
沉浸式展览位于一个改造过的旧厂房里，内部空间巨大而黑暗，只有不断变幻的巨型投影和环绕立体声效。他们置身于流动的数据星河、绽放的量子之花、模拟的神经元网络之中，光影与声音包裹着每一个感官，带来强烈的震撼。
林暖暖完全被吸引住了，她仔细观察着每一个场景的视觉转换、节奏把控和情绪渲染，不时拿出手机拍下一些触动她的画面，或者凑到江辰耳边，低声分享自己的灵感。江辰虽然话不多，但也会在她询问某些技术实现原理时，给出简洁而精准的解释。
在这种共同探索和思维碰撞中，面试通过带来的兴奋和终极考核的压力，似乎都暂时被搁置了。他们像两个好奇的孩子，在这个由科技与艺术构筑的迷幻世界里徜徉。
从展览馆出来，已是华灯初上。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家评价不错的小餐馆吃了晚饭，食物带着S市特有的清淡鲜甜。席间，他们的话题自然而然地围绕着刚才的展览和即将开始的动画项目展开，气氛轻松而融洽。
回到民宿，夜色已深。山间的夜空似乎比城市里更加清澈，能看见稀疏的星辰。
林暖暖抱着笔记本电脑和资料，跟江辰一起走到了民宿三楼的露天小阳台。阳台不大，摆着两张藤椅和一个小茶几，视野开阔，能望见远处城市模糊的灯火和头顶那片深邃的星空。
夜风微凉，带着山间特有的草木清香。两人并排坐在藤椅上，一时间都没有说话。白天的喧嚣和忙碌沉淀下来，四周只剩下风声和隐约的虫鸣。
林暖暖仰头看着星空，忽然轻声开口：“江辰。”
“嗯？”
“如果……如果你去了mIt，”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我们之间，会像那些星星一样吗？”
她指了指天幕上那些看似彼此靠近，实则相隔无数光年的星辰。“看起来好像离得很近，但实际上，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而具体地，说出对那份遥远分离的恐惧。
江辰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回答。他也仰着头，看着星空，侧脸在朦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不会。”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肯定。
他转过头，看向她，镜片后的目光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明亮和专注：“星星之间的光，需要跨越漫长的时间才能到达。但我们之间不是。”
他抬起手，指向夜空中一颗格外明亮的星辰：“你看那颗星。即使它发出的光需要几十年才能到达地球，但当我此刻看到它时，它的光已经真实地照在了我的身上。”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林暖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距离是客观存在。但联系，可以超越距离。我会让你感觉到，我就在你身边。就像你现在，能感受到这颗星星的光一样。”
他用他独有的、属于物理世界的浪漫，回应了她感性的不安。
林暖暖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被星光照亮的、无比郑重的脸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温柔地填满，又酸又胀。所有关于未来的不确定和分离的焦虑，在这一刻，似乎都被他这番笨拙却又无比真挚的话语化解了。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藤椅扶手上的手。
“我相信你。”她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星空之下，两人十指紧扣，无声的承诺在夜风中流淌，比任何誓言都更加有力。
然而，这份宁静与坚定，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是江辰的手机，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江辰皱了皱眉，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来电显示，让他的脸色瞬间沉凝下来——是mIt项目联络人的号码。
林暖暖的心也随之猛地一紧。
江辰看了她一眼，按下了接听键。
“您好，我是江辰。”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晰的、带着外国口音的男声，说着一连串流利的英文。林暖暖听不真切具体内容，但她能看到，江辰握着手机的手指，在听到某句话时，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周身的气场，却在瞬间变得无比冷峻和锐利。
“……我明白了。”他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谢谢您的通知。我会尽快处理。”
他挂断电话，握着手机，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远处沉沉的夜色，目光深邃得如同他们头顶的这片星空。
“怎么了？”林暖暖忍不住担心地问，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冷汗。
江辰缓缓转过头，看向她，镜片后的眸光复杂难辨，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沉重的波澜。
他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异常平静，却让林暖暖心惊肉跳的语气开口：
“项目申请，出了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