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会?!”
霜冻挣扎着从雪地中爬出,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破防神情。
原本表现得大势在握、尽显轻松优雅的高贵姿态的她,此刻却是一副浑身伤痕的狼狈模样。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仇恨、嫉妒、愤怒、厌恶、不满、羞恼……无数的负面情绪从霜冻的心中衍生出来。
即使她知道这些情感有一部分是受到那个怪物的攻击而产生的负面影响,但她不得不承认这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自己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
对于那些让她烦躁不安的喜欢暖炉节这个毫无意义的节日的小马的仇恨,对于辉煌序列居然也同她一样成为了天角兽的排斥和嫉妒,对于那些沉溺于和平世界不懂得【黑暗】之伟大的小马们的鄙夷,对于这些她瞧不起的小马居然伤到了她的羞耻和恼怒……
霜冻本就不是什么天真幼稚的好马,在之前表现得那么平和,甚至可以说是平易近马,那是因为她胸有成竹,优势在我,于是便可以将自己拿低劣的本性给掩盖住,不至于暴露出来。
但现在落入了下风之后,便……
“不好!”
霜冻从对负面情绪的发泄中回过神来后,突然惊觉周身不知何时蔓延过来了那浓郁的黑暗。
是辉煌序列!那个被恶意吞没的怪物!
他循着霜冻自己产生的恶意找上来了!
“现在这个怪物尽管受到了恶意的侵蚀意识无法做出理性判断,但不仅在瞬时魔力输出上比我要高,而且还有着这漫天的风雪作为储备力量……更别说他似乎没有受到风之魔的种族限制,他通过恶意转化出来的力量还在不断增强,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唔!该死的风之魔!”
思及于此,霜冻低声怒骂了一句风之魔。
在许多的世界,她都是通过将风之魔释放出来配合着自己一同毁灭世界的。
但在这个世界,风之魔不仅毫无理性,第一个就过来袭击她就算了,而且面对着强敌就莫名其妙白给了。
还让敌人吞噬了它的力量!
可恶!
霜冻全然不管自己占据优势的时候,对于这个世界风之魔所展现出来的强大力量的赞叹。
霜冻不语,只是一昧压力队友。
那个叫风之魔的你给我出来,这把是不是你打得有问题?!!!
而且这头怪物也真是的,你不是和那些和谐守护者是朋友,应该是好马阵营的吗?
怎么吞噬风之魔,掌控恶意的力量玩弄得比风之魔还要熟练啊!
……
霜冻在脑海中不断甩锅,将失败狼狈的罪责怪罪到其他小马的身上。
但她现实里也没有闲着等死,她立刻就对现状作出了明确的判断!
“不可力敌,因此……”
“逃!”
霜冻当机立断,尽管有着种种缺点,但她既然能成就毁灭了数个世界的大业绩,那她也不会是什么易与之辈,因此霜冻拍板下来就要行动。
霜冻振起背上的翅膀,这代表着她从一匹普通的独角兽成为了尊贵的天角兽的象征器官,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应用却是用于慌忙逃窜性命,对于霜冻这么一个骄傲到傲慢的小马来说还真是讽刺!
“可恶的家伙,不要以为你就赢了,你终将会被恶意完全吞噬,我这只不过是战略性转移罢了!”
在临走前,霜冻不忘抛下狠话以及为自己找补。
说罢,霜冻就飞起来准备远离此处。
但她忘了一件事,那就是风之魔虽然能以恶意为食转化为力量,但它们更加着名的力量应该是招致风雪和寒冷的能力,而将风之魔都给吞没的辉煌序列……
簌簌!
当霜冻飞上天空后,从暴风雪中传出两声尖利细微的破空声。
“呜哇!”
是两根细长的雪矛!
从躁动的风雪中诧然出现,尽管霜冻尽力去调整身姿规避着辉煌序列的攻击。
但一根雪矛扎穿霜冻的翅膀,另一根只是划破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冰克飞行,双倍伤害。
虽然这样的伤势对于一匹天角兽的强大体质来说并非什么重大致命的伤势,但还是足以打破了霜冻的平衡,破坏掉她想要飞行逃跑的计划。
在失去了平衡,用作飞行的翅膀受伤,以及漫天暴风雪这一恶劣天气,这些负面影响共同作用在霜冻的身上,因此……
“不!!!”
霜冻再次坠机了!
并且她惊愕地发现,那两根将她击坠的冰矛在肆虐的风雪中竟然变化了起来,化成了两头冰做的怪物!
冰雪制成的身躯,让这两头怪物的形象霜冻丰富的知识让她辨认出了这两个怪物的原型种族。
“狮鹫和……熊蜂!”
但这两头怪物似乎只是被复刻出来的形象,并没有真正生物的狂暴和凶猛,但此时出现在霜冻的面前也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
“呼!呼!”
霜冻大口喘息着,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身躯,在和两头怪物搏杀过后,又新增了几道巨大的伤口,但她没有倒下,没有放弃希望!
“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
“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
“只要……”
她现在在地上拖起受伤的身躯,阴暗扭曲地爬行着。
她并非只是为了躲避身后追来的黑暗而像无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地乱爬逃窜,她只要到达那个地方。
那个她重新降临的地方,她就可以回到刚刚她用于躲避和恢复伤势的另一个空间!
就要到了!
感应着几乎就在眼前的魔力标记,霜冻几乎兴奋得不能自已。
什么?她是在逃跑?
不!是小马利亚那些无知的小马们已经被她给放弃了才对。
太迟了,伟大的霜冻公主已经放弃了这个世界!
如此想着,霜冻激动地加快了脚步,并释放出残余的魔力,沟通她所留下来的信号,启动魔法离开这个世界……
?
没有……反应?!
动啊!为什么不动啊!铁奥!
哒!
霜冻茫然地抬起了头,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是一匹冰雪制成的小马。
既不是天马,更不是独角兽,只是一匹孱弱的陆马作为原型的冰雪怪物,更别提由于身体的限制,它连作为陆马的强力体质都发挥不出来。
但霜冻看到这一幕却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
因为……
在这匹冰雪陆马的身后、一旁、附近的暴风雪中、黑暗中,都缓缓有着各式的冰雪怪物向这边移动聚集起来。
这些冰雪怪物虽然由于原型的关系而显得姿态各异,奇形怪状。
但随着聚集起来的冰雪怪物越来越多,这块地方的冰雪怪物也越来越拥挤,开始相互贴在一起,然后互相融化汇聚起来!
不是作为冰雪融化成液态水的那种方式,而是以一种类似于雾气的方式,部分肢体溃散互相结合在一起,然后它们通过着这个连接部位相互连在一起。
随着聚集融合,原本纯净的冰雪身躯,逐渐染上一丝肮脏的黑色。
那些没有溃散的肢体器官开始在融合体上肆意地游走着。
它们又重新恢复成那个巨大的黑色巨人了。
而且这一次,相较于霜冻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只有一个人类外形的聚合体巨人,这次的巨人变得更加精细起来!
无数来自不同种族生灵模样的眼睛不再四处游走,而是向着同一个方向汇聚起来,然后在巨人的头部位置,形成了两只分别由无数眼球组成的近似于虫类生物“复眼”的眼睛结构!
同理,嘴巴,耳朵,鼻子,眉头,其他的五官,以相同的方式汇聚起来,在巨人的脸上形成了一个狰狞可怕,却又切实可见的面目。
“呵呵……”
霜冻发出了惨烈的冷笑声,尽管没有小马能听到,只有她自己能听得见,但她还是笑了。
因为这份笑,既是笑其他小马,也是在笑自己。
因为眼前的这头怪物变得更加可怕了,虽然上霜冻还是不知道风之魔到底做了什么,但它无意间的行为孕育出了一个最可怕的怪物。
风之魔这样足以掀起毁灭一个世界的暴风雪的强大种族,也不过是在利用那些强大情感的力量。
但风之魔只是在间接使用,将那些恶意恶念通过它们天生的魔力结构和种族天赋,转化为魔力和力量,这样得来的力量,不会损害到它们的意识,但也受到魔力的限制,在到达一定地步后,它们的“心”不够了,魔力强度便不再上升,只能提升起魔力的量了。
而眼前的辉煌序列则不同,被恶意浸染了意识的他已然化作了这些恶意本身,他可以自然而然地调动着这些来自恶意的力量,近乎无止境地提升自己。
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些被他所吞没的恶意,已经将其淹没,但在那混乱无序的思维风暴中却又存在着一份秩序,一个新的意识,一个于万千恶意中孕育而出的恶意,即将诞生。
它将是恶意化身的魔物,无止境的邪灵,招致终焉的毁灭者!
面对着这样的敌人,霜冻已经自觉自己再无生机。
不止是她,还有其他的生灵,也将一同面对这样可怕的怪物,同她陪葬!
能看到这种场景,就是死了也值回票价口牙!
因此,霜冻直接自暴自弃地笑了出来……
咕噜噜~~
似乎是霜冻的笑声,引起了恶灵的注意,那万千复眼滴溜溜地同时转向了她的位置。
在嘈杂的恶意声响中,有几道庞大而相近的思潮在意识内部回荡。
而这些混乱的思潮在面对着一匹活着的小马的处理方法达成了共识。
【吃了她!】
嘶嘶~~
随着一阵像是痛苦的哀叹又像是怪异的嚎哭声响起后,獠牙密布的血盆大口缓缓裂开,而身上其他没有参与到拼凑口器官的嘴巴也跟着张了开来。
一条“舌头”被猛然射向了霜冻。
这不是一般的舌头,这是一条“手”,在“舌头”上长着一根又一根的肢体可能是充当束缚的作用,又可能是充当“味蕾”的角色。
当“舌头”接触到霜冻的时候,上面生长着的手臂就迫不及待地伸向了霜冻,开始撕扯着她的身躯,品尝着她的滋味……
……
恶意中一直有着痛苦占有极大的一部分,这些痛苦的感受不仅是恶灵用于进攻和掠食的武器,也同样一视同仁地折磨着恶灵的意识。
那是永不停歇的暴风雪下的严寒与刺痛。
那是再无一粒粮食后于腹中燃起的饥火。
那是深陷绝望中失去之厄的悲伤和痛苦。
……
这些痛苦深深折磨着恶灵的意识,即便是充斥着无休止的恶意,它也一遍又一遍地去感受着这些痛苦。
但当它真正进食的这一刻……
(风之魔几乎被磨灭了意识,只留下最基础的兽性,因此从中感受的到只是那些恶念回归的圆满感)
那滚烫的鲜血温暖了寒冷的躯壳。
那抽搐的肌肉填补了腹中的空虚。
那颤栗的脑髓分担了心灵的苦痛。
啊~~没错!就是这样!
它听到了,听到了那声美妙的悲鸣声。
愈是痛饮便愈是寒冷,愈是吞食便愈是饥饿,愈是折磨便愈是痛苦。
对于恶灵新生的意识来说,那美妙的痛苦和快乐交织在一起,属于别人的痛苦最后会归属于它,而属于它的快乐,最后也会被分享出去。
因此……
需要更多……更多……
在朦胧的新生意识那如深渊一般无法见底的贪婪欲望下,它开始渴求着更多的生灵,加入到这场痛苦与快乐的狂欢中!
在强烈的“心”的指向下,漫天的风雪化作了受它支配的触须,去探索着周遭的一切……
找到了!
在不知道是风雪的地毯式搜索还是残破意识的一角中获取到的信息,恶灵锁定了一个地点。
一个山洞……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几乎是全身遭到湮灭一般的痛处下,辉煌序列猛然惊醒,然后惨叫了出来。
然后又是一阵温暖的如同抚摸一般的感官抚慰下,辉煌序列稳定了自我的意识。
“呼!呼!看来是成功了!”
辉煌序列喘息着回忆着自己的设想。
恶意对于意识的侵蚀,是通过情绪、记忆的污染,让意识变得不再纯粹,就像是当得知了一项知识后,就算是自欺欺人,在内心中也会知晓“正确”,而这些污染也是如此。
但既然恶念可以污染他辉煌序列,让辉煌序列变成恶灵。
那么他辉煌序列的意识记忆是否也可以污染恶灵,让其重新转化为“辉煌序列”?
于是辉煌序列在多出来的水晶之心碎片上刻印了一些信息,水晶之心的爱与光明的魔力与这些恶念的邪恶魔力针锋相对,彼此湮灭,因此辉煌序列就借此在他失控后,能否借着水晶之心力量对恶灵的伤害,像是雕刻刀一样,把“辉煌序列”给雕出来……
而现在辉煌序列意识的恢复,标志着他设想的成功。
但……
“不过是扬汤止沸罢了,并非完全的成功……”
辉煌序列感受着恶意在比第一次快无数倍的速度侵蚀着他的意识,自己的意识逐渐变得寒冷起来,无数邪恶的念头在如抽芽一般衍生出来……
失忆的恶意之灵即将“恢复记忆”了。
辉煌序列默默地摇了摇头。
“但已经足够了……”
辉煌序列感受着现在这副怪诞的人形身躯,怀念地使用着久违的肢体进行活动,然后适应着身上多出无数处的怪异视角和零碎肢体。
他突然想到了前世的一个寓言故事。
讲的是在某个地方,一位青年要去除三害的故事。
恰巧阻碍着风雪夜结束的怪物同样有三个,分别是风之魔、霜冻,以及……一头现在还站在暴风雪之中的恶意之灵。
辉煌序列抬头望了望被暴风雪笼罩而依旧昏暗的天空。
那本该能看到太阳的天空却看不到太阳,只有肆虐的暴风雪。
“这个风雪夜有些太漫长了,那么也该是时候结束了……”
“因此……”
……
【终幕即将到来!】
报幕员简短地向台下的观众播报着节目演出的重要信息。
在破旧的舞台上,“陆马”在朋友们的帮助下,战胜了无数的敌人后,他即将踏上最后的挑战,一切的纷争都会于此终结,所有生灵所期望的和平即将到来。
他依旧背对着观众,看不清样貌,昂首挺胸,目视前方,望着缓缓升起的骄阳,感受到洒落身上的温暖阳光。
然后……
独自向着反方向——太阳落下的方向走去,步入那未曾被阳光所照耀的黑暗之地去。
而“独角兽”则在另一个场景中拼命寻找着“陆马”的踪迹,她想要和“陆马”一同去面对那个最后的难关。
但她无论如何努力去寻找,结果都会晚上一步,始终追不上“陆马”的行迹。
就好像是来自神的诅咒一样!
【或许只有奇迹,而且不止一条奇迹,需要许多的奇迹才能抗衡这道来自神的诅咒吧……】
【然后你才能追上,然后……】
节目的旁白平静地念诵着。
台下的两位观众,都保持着安静,静静看着这一幕。
无序的笑容依旧神秘莫测,而那位金红色眸子的宾客周围的黑暗也变得愈发黯淡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