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剑轩顶层的死寂,并未因蚀星阵眼的破碎与虚组织的败退而消散,反而因那两道陷入沉寂的身影,显得更加沉重。残阳的光辉透过破碎的穹顶,斑驳地洒落在布满裂纹的地面上,映照着韩嵩僵立的尸身、崩碎的阵盘残骸,以及被柔和星辉笼罩着的陈渊与凌清雪。
星殒令悬浮在半空,洒下的星辉如同温暖的纱幔,源源不断地注入陈渊与凌清雪体内,维系着他们那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但这维系,更像是一种延缓,而非治愈。
“令主!凌仙子!”
一声饱含焦急与悲怆的怒吼由远及近,厉锋浑身浴血,拖着断臂,带着数十名同样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暗刃队员与堡垒守卫,终于突破了外围封锁,冲上了听剑轩顶层。当他们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破碎的阵盘,死去的韩嵩,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的陈渊与凌清雪……
“令主——!”厉锋虎目瞬间赤红,一个箭步冲到陈渊身边,看着那张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庞,这个铁打的汉子,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滚滚而下。他想伸手去探陈渊的鼻息,却又不敢,生怕触碰到那最坏的结果。
“厉……厉统领……”一名暗刃队员声音发颤,指向凌清雪,“凌仙子她……”
厉锋猛地转头,看到凌清雪同样昏迷在地,原本清冷绝俗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眉心处那点曾经璀璨的剑魄光华已然彻底黯淡,甚至她的本命长剑“霜华”都失去了所有灵光,如同凡铁般躺在不远处。
“星殒!星殒大人!”厉锋仰头,对着那悬浮的星殒令嘶声吼道,“令主和凌仙子他们……到底怎么样了?!您说话啊!”
星殒令光芒微微闪烁,那熟悉的、带着一丝机械质感却此刻显得格外沉重的声音,缓缓响起,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权限核心陈渊,道基崩碎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三。生命体征依靠星辉维系列表第三序列勉强维持,神魂陷入深度沉寂,苏醒概率……低于百分之零点一。判定:濒危,不可逆道伤。”
“高阶盟友凌清雪,本命剑魄消散率:百分之八十七点五。心脉受损严重,灵力枯竭,生命体征持续衰减。判定:生命垂危,根基受损。”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厉锋和所有在场修士的心上。
“不……不可能!”厉锋踉跄后退,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令主他……他历经多少磨难,多少次绝境都闯过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星殒大人,您一定有办法救他,对不对?!堡垒库藏里还有没有救命的神药?无论什么代价,我们都愿意付出!”
星殒令沉默了片刻,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丝:“已调用库藏最高级别疗伤圣药‘九转还魂丹’药力,通过星辉注入。然,陈渊之道伤,非药石可医。其道基崩碎,源于本源透支与法则反噬,更兼……其自行引动归墟之力,虽破阵眼,亦加速了自身存在的‘静寂’进程。”
它顿了顿,继续道:“凌清雪之伤,源于本命剑魄燃烧,此乃剑修根基,非寻常丹药可补。需寻得‘剑魄重生莲’或同等级天地灵物,方有一线生机。”
“剑魄重生莲……”厉锋喃喃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但随即又被绝望淹没。这等传说中的灵物,岂是轻易能够寻得?更何况,堡垒如今百废待兴,强敌环伺,他们又能去哪里寻找?
“难道……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厉锋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不甘与无力。
就在这时,星殒令的光芒再次稳定下来,语气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并非……全无转机。”
所有人精神一振,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星殒令上。
“检测到权限核心陈渊崩碎道基深处,存在异常能量波动。”星殒的声音带着一丝分析性的意味,“该波动极其微弱,属性未知,融合了其本命星辰之力、轮回星焰、归墟静寂意境,以及……一丝来自凌清雪燃烧剑魄时散逸的纯净剑意。”
“这是什么意思?”厉锋急切追问。
“意味着,在绝对的‘死寂’与‘崩碎’之中,可能孕育着一点‘新生’的萌芽。”星殒解释道,“如同星骸湮灭后可能诞生的星核,如同归墟尽头传说中孕育的‘奇点’。陈渊之道,本就蕴含轮回与存在之真意,此番置之死地,或许……亦是破而后立之机。”
它转向厉锋,语气变得严肃:“然而,此过程不可控,亦不可外力强行干预。成功率无法计算,时间亦无法预估。可能下一刻便是涅盘重生,也可能……就此彻底归于虚无。”
厉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激荡,沉声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绝不会放弃!星殒大人,我们需要做什么?”
“稳定堡垒,肃清残敌,收集资源。”星殒言简意赅,“陈渊与凌清雪需在此地静养,由我以星辉持续温养。堡垒必须尽快恢复基本秩序与防御,方能应对虚组织可能到来的报复,并为寻找救治凌清雪所需的‘剑魄重生莲’创造条件。”
它投影出一道光幕,上面快速列出清单:“优先收集清单:上品灵石、温养神魂的‘安魂玉’、蕴含生机的‘乙木精华’……这些资源可辅助稳定他们的伤势,为那可能的‘新生’争取时间。”
“明白!”厉锋重重点头,眼中重新燃起斗志,他转身看向身后那些同样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兄弟们,“都听到了吗?令主和凌仙子为我们,为堡垒拼到了这一步!现在,该是我们为他们,为堡垒而战的时候了!”
“肃清残敌,恢复堡垒!”
“愿随厉统领,万死不辞!”
众人齐声怒吼,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股铁血的气势。
“厉锋。”星殒再次开口,“韩嵩虽死,但其党羽未必肃清。且虚组织败退,绝不会善罢甘休。你需立刻着手以下几件事:第一,全面接管堡垒防御体系,修复‘星辉壁垒’基础模块;第二,清点伤亡,安抚民众,重整战力;第三,审讯俘虏,挖出所有内奸;第四,派可靠之人,联系北域玄天剑宗,告知此地情况,并……试探获取‘剑魄重生莲’线索的可能。”
“属下领命!”厉锋抱拳,随即看向昏迷的两人,犹豫了一下,“星殒大人,令主和凌仙子……就拜托您了!”
“职责所在。”星殒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厉锋不再多言,深深看了一眼昏迷的陈渊和凌清雪,猛地转身,虎目含煞,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暗刃所属,还能动的,随我来!清理门户,重整河山!”
“是!”
数十道身影,带着悲愤与决绝,如同出鞘的利剑,迅速投入堡垒废墟的各个角落,开始执行他们的使命。
听剑轩顶层,再次恢复了寂静。
星辉如水,温柔地笼罩着两人。
星殒令的光芒微微摇曳,仿佛在低声自语,又仿佛在与那冥冥中的存在沟通:
“轮回星焰,归墟静寂,玄天剑意,星辰本源……于绝对死寂中碰撞出的那一缕微光……”
“陈渊,你的道,究竟会走向何方……”
“这星火,能否……真的燎原?”
而在陈渊那一片死寂、崩碎率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三的道基最深处,在那连星辉都无法完全触及的绝对黑暗与虚无之中,那一点微不可察的、融合了多种至高力量的奇异光点,仿佛听到了外界的呼唤,极其极其缓慢地,……**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