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王菩萨是典型的汉传佛教神灵,受儒家思想影响极深。
陈净泓还没穿越前也曾拜读过《地藏王本愿经》虽然对其中的思想不敢苟同,但在过去也感叹于‘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无畏。
所以这次见面,不谈国事,只是品茶论道。
地藏王菩萨在地狱并没有固定的道场,据十殿阎罗所说菩萨随方设教,常常现身于地狱中最苦难的地方,就算是最恐怖的无间地狱亦有菩萨身影。
不过近日妖猴作乱,让百鬼惶恐,所以近几日菩萨在地狱深处的焦岩上安坐,就在前方。
陈净泓还未到焦岩地狱就看到了一缕柔和的佛光将幽暗的地府照亮,越靠近佛光,属于焦岩地狱的炎热慢慢退散,一阵清凉感从心底升起。
领路的阎罗恭敬合十:“菩萨,帝君已到。”样貌虔诚比对泰山府君好上许多。
十殿阎罗都向着菩萨执礼,但陈净泓不用作为佛祖老人家的前世,如果对大乘菩萨行礼那就是乱了辈分。
诡秘之主看到陈净泓没有行礼也跟着不行礼,毕竟克系神灵守规矩已经很难受了。
地藏王菩萨戴宝冠、佩璎珞,手托明珠,持锡杖,端坐千叶莲台之上,身后瑞气流转。
虽然早就接到领导通知,但并没有显露过多热情,大多数地方领导,对于下凡镀金的太子爷,无意攀附过甚。
菩萨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十殿阎罗如蒙大赦,立马头也不回的退下,生怕听到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地藏王此时睁开双眼,看见陈净泓的相貌,瞬间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
安忍不动犹如大地的地藏此时却出现了失态的表情。
“?”就这样地藏王菩萨和陈净泓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陈净泓现在略带一丝笑意,说到:“菩萨为何不语?莫非是觉得我礼数不周?”
“不敢不敢,帝君说笑了。”此时地藏王有些不知所措,似乎在纠结于该如何对待这位......老领导?
说罢,竟将千叶莲台收起,换作寻常蒲团,与陈净泓对面而坐。旁边的谛听神兽,也十分乖顺的走过去,蹭了蹭陈净泓的大腿,毛茸茸的还怪可爱。
陈净泓摸了摸手感还挺不错,思索着作为天庭帝君缺个坐骑十分不美,想着以后收个什么样的动物当司机。
地藏王菩萨到底是四大菩萨,虽然惊讶于陈净泓的身份,但保持着领导不说,我不知道的理念继续装糊涂,顷刻间便恢复宝相庄严。
祂亲自执壶,为陈净泓斟上一杯清茶,氤氲茶香驱散了焦岩地狱的硫磺气息。
“帝君驾临这苦寒之地,贫僧有失远迎。不知帝君此番前来,是奉玉帝旨意公干,还是……”地藏王语气温和,小心试探陈净泓的来意。
陈净泓端起茶杯,反而微笑道:“菩萨客气了。并非公干,只是前来学习。久闻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愿,心中感佩。今日得见,更觉菩萨慈悲。”
“我初临此界,不知三界地府规则,虽然拜读过《本愿经》,但对其中的因果业力,赏罚标准,依旧不解其意,万望菩萨解惑。”
“譬如说,那《本愿经》提及的‘阎浮提众生,举心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此标准,是普世皆准,还是因地制宜?”
“不敢,不敢,帝君折煞我也,既然帝君疑惑,贫僧愿意回答。”地藏王菩萨连声道,说不准是在谦虚,还是在利用这个客套时间斟酌词句。
“帝君慧眼。业力因果,看似条条分明,实则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其标准,乃灵山诸佛与大天尊共议,契合此方天地之缘起。”
“众生业力,皆由心造,亦由心感。地府依律而行,不过是执行天地间本就存在的‘债偿’而已。”
地藏王直接将标准制定权归之于整个灵山和天庭手中,深刻阐明自己只是个执行者。
“原来如此,是灵山诸佛共同智慧的结晶。”陈净泓点头,表示理解,随即话锋一转:
“但是我刚入地府却听说了些趣闻。”
“比如有阳间富户,生前未必积德,死后却能用金银珠宝,或者家里人为其供养三宝,以在阴司购买额外寿数。”
“这样的买卖,不知在灵山制定的因果律中是什么定位?是‘债偿’的一部分吗?”
地藏王闻言,脸上慈悲之色更浓:“帝君明鉴。阴阳流转,亦需成本。地府运转,鬼差用度,维持六道轮回之秩序,皆需资粮。些许‘手续费’,亦是无奈之举。”
”且,那些金银愿力,亦是众生自愿付出,其中因果纠缠,并非简单买卖可定义。此乃维持秩序之必须,而且惯例由来已久,天庭亦默许,甚至专门出台天条,这已经成为维系三界稳定的重要环节。”
地藏王再次强调,这些规则是灵山和天庭共同决议的,同时将问题上升到“三界稳定”和“各方默许”的高度。
虽然祂很无奈,但并非他一己之力可改变。
陈净泓恍然大悟,揉了揉窝在他脚边的谛听,觉得手感真不错:“还有一事不明。这阴德、功德、福德,本是激励向善的恒定度量,为何近些年来,在阴司似乎价格水涨船高?”
“而且我观名册,发现有不少已历经万劫的老人,其名下的阴德补贴仍在发放。”
“菩萨,长此以往,怕是善功贬值,阴德社保体系失效啊。”
此言一出,地藏王菩萨终于长长一叹:“帝君洞察入微。贫僧深感佩服”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菩萨也是夸人的高手。
“此事……唉,说来话长。”
“灵山诸佛发下宏愿,度尽众生,其中便涉及对这累劫善业的认定与贴现。”
“许多承诺,是十方诸佛与天庭诸部帝君共同许下,可视为一笔跨越无数轮回劫数的共同债务。”
他抬眼看着陈净泓,目光清澈:“牵一发而动全身。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已非贫僧一介菩萨所能理清,这更是已经与三界经济深度绑定。”
“若强行清算,恐引发三界金融……不,功德体系的动荡。此非推诿,实是力有未逮。”
佛门不沾锅的发言果然令陈净泓受益匪浅,不愧是混三界的,这个发言吊打陈净泓当弥撒亚时,那群犹太人的回答。
所有问题都是历史遗留的“灵山诸佛共同宏愿”和“天庭帝君深度绑定”,祂地藏王只是一个在庞大、僵化体系内恪尽职守却又无能为力的执行者。
既承认了问题的存在,又巧妙暗示:问题根源在上头,利益牵扯极广,我地藏王只是按规矩办事,不想、也无力卷入更高层的纷争,尤其是“前世佛祖”与“报身佛祖”之间的微妙关系。
陈净泓听罢,脸上笑容不变他不再追问,只是慢悠悠地品完了杯中茶,然后轻轻放下茶杯。
“菩萨辛苦。今日闻菩萨一席话,胜读十年经。”
“维持偌大地府运转,平衡各方因缘,确实不易。”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袍,“看来这些问题,非一时之弊,乃是体系之困。受教了。”
说罢,陈净泓对地藏王菩萨微微颔首,拽着恋恋不舍的诡秘之主转身离去。临走前又摸了一把乖巧可爱的谛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