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身侧传来裴烬冷沉的声音，温衍慢悠悠地转头，发现裴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了，此时正缓步折返回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男子，一身与厉家格格不入的休闲运动装，见温衍看过来，立即便咧开一口大白牙朝温衍朗声道：“早上好啊温衍少爷，我叫陈冶，是后面负责接送您的司机。”
欢实的语气加上自带扩音效果的音量，在分外寂静的此时显得格外……吵。
不幸站在陈冶旁边的江妄南立即露出嫌弃的神情，往旁侧挪了几步拉开距离后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耳朵。
陈冶本身倒没有这样的感觉。
他依旧扬着一张笑脸，说着话便打算绕过裴烬走到温衍跟前来。
裴烬毫不客气地抬手拦住了他。
“少爷。”他无视陈冶朝他投来的疑惑眼神，视线落在温衍身上，嗓音沉沉，“原本的司机老傅昨晚‘不小心’从楼梯上跌下去，来不了了。”
裴烬把“不小心”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老傅是整个厉家里为数不多老实本分的中立派——既不奉承厉淮礼，也不迎合厉榭，更从没有为难过温衍——这也是温衍选择他的原因。
结果人在出发前就出事了。
厌恶的情绪在心底一掠而过，温衍几近淡漠的视线慢悠悠转到陈冶身上。
“我没在厉家的司机中见过你。”温衍的声音轻缓，“什么时候来的厉家？”
陈冶挠了挠后脑勺。
“我是上周才来的，本来只是负责平时帮需要出远门的保镖助理们开车的。”陈冶咧着嘴露出明朗的笑，“谁知道半夜忽然喊过来，说临时决定要我来担任温衍少爷的司机。”
他对上温衍淡漠如水的视线，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江妄南在一旁不冷不热地嗤笑了一声。
还能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怕成为下一个傅叔，也“不小心”摔下楼，所以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推到一个新来的身上。
“少爷。”裴烬适时地开口，“我查过档案，确实是上周来的，是傅叔推荐进来的。”
温衍神色平静地收回了审视的目光。
“走吧。”他的嗓音很淡，没有对陈冶的突然出现显露出半点情绪。
裴烬沉声应了声“好”。
他依旧拦在陈冶和温衍之间，见陈冶神色茫然地站在原地不动弹，裴烬索性按着他的肩膀强硬地将人原地转了180°，然后推着陈冶的脊背将人往车的方向推远。
“去开车。”
裴烬冷睇了陈冶一眼，随即视线转回到温衍身上。
他迈步过去绕到温衍身后，推着轮椅往外走。轮椅的轮子发出细微的“轱辘轱辘”声，在清晨的厉家大门前显得格外清晰。
他将温衍抱进车内，安置在后座左侧，自己则绕到后座另一侧上车，坐到了温衍旁侧的位置上。
江妄南在门外瞧着所有人都上了车，才慢悠悠坐到唯一空着的副驾驶位上；阿然则是乘坐带着大部分行李的车提前前往温衍即将入住的公寓。
陈冶启动了车子，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清晨的沉寂。黑色布加迪缓缓驶离厉家大门，朝着堇城外开去。
温衍保持着在外人面前一贯少言的姿态，一上车便闭目养神。
一股浅淡的药味在车厢里飘散开来。
短暂的沉寂后，江妄南率先按捺不住地低声哼哼起来——他身上还没痊愈的伤口又开始疼了。
江妄南摸出颗止疼药咽了下去，又觉得头脑昏沉，拧起眉按了按太阳穴。
“药性还没消退吗？”后座的裴烬瞧着江妄南的动作，嗓音沉沉，“陆医生也解决不了？”
“解决什么？我身上被下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一听裴烬提起此事，江妄南的口气是满是不高兴，“那个医生来检查的时候其中一种的药性发作，差点没把他打死，他后面就只派助手来送些治伤口的药了，说什么药性迟早会自己退，不用管。”
一想到这些糟心事，江妄南的脸黑沉沉的。
被一个丧心病狂的厉榭买走，又是毒打又是下药又是送人，折腾得他在床上躺到今天才勉勉强强靠着止疼药走动。
坐在司机位上的陈冶八卦似的竖起耳朵，听着江妄南的抱怨越发觉得好奇。他眨巴着眼睛，张口正想要问上一嘴时，便听见温衍明显不高兴的声音响起——
“安静。”
许是觉得江妄南的声音有些吵，温衍闭着眼拧起眉，脸上显出不耐之色。
陈冶立即闭上了嘴。
车厢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中。
清晨的堇城街道上没什么车辆，车子很快离开了堇城行驶到一处郊外。陈冶在心底哼着曲，握着方向盘的手稳稳当当的。
但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一辆深灰色轿车突然从一侧的岔路冲了出来，速度极快，目标明确，像一头失控的猛兽，径直朝温衍他们的车辆靠近。
未经社会毒打的陈冶反应慢了几拍。
等他注意到异样时，他身后的裴烬已经解了安全带探身过来，左手按住陈冶的手，右手一把夺过方向盘，猛地朝一侧打去。
“砰！”
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响起，黑色轿车的车头撞上了布加迪的右侧偏车尾处，巨大的冲击力让布加迪在原地转了半个弧，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车内的人因为这强力的撞击都不同程度的晃动了几下，探出身掌控方向盘的裴烬来不及撤回，被朝他这一侧撞来的撞击力晃得不受控朝温衍那一侧的车窗方向摔去。
温衍反应极快地抬手在他摔来时狠狠扯过裴烬的手臂。
受这拉扯的力道影响，裴烬上半身重重摔在温衍身上，脑袋在即将砸上车门时被温暖的掌心格挡住。
原本已经做好受伤准备的裴烬神色一怔。
他下意识抬眸，对上了温衍依旧淡定的视线。
“冲我来的。”温衍的声音很是冷静，像是早已见惯了这样明枪暗斗的场面，“应该没带枪，他不会在这时候要我的命。”
裴烬立即回过神来。
他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透过车窗瞧着几辆黑色轿车纷纷聚拢过来停在不远处，车门打开，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壮汉脸露凶相朝他们围了过来。
“艹！”
前座的江妄南见这情形，当即骂骂咧咧地摸出止疼药又吞了一颗，解开安全带就准备下车。
“等等。”裴烬赶在他下车前开了口，“你防着右侧，我守着左侧，绝不能让他们开进车子。”
江妄南简短地应了一声便迅速下了车。
裴烬所在的车门已经被撞得变形，他身形灵活地探身钻到副驾驶位紧跟着下了车，随即几步便站到了温衍所在的左侧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