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裴邵回应,温衍便语气悠悠地继续道:“是指在豪门世家的家主传承中,利用对次子和私生子的偏爱和重用,作为刺激年轻继任者成长的故事。”
“虽然都是私底下像话本玩笑般传的故事,但却不是空穴来风的,不少家族现在都在秘密使用这种方法,来保证下一任掌权者能带领家族走上新高度。”温衍笑得颇有些幸灾乐祸,“裴邵先生可能不知道,这个传闻最开始的出处便来自你们裴家,甚至那位裴涟漪女士,也是这样坐上家主的位置的。”
“温衍先生。”
话音刚落,裴邵冷声警告:“这种毫无根据的话不应该就这样随……”
“是真的。”
裴烬打断了裴邵的话:“‘至亲血斗’我是第一次听说,但裴涟漪确实是经历过这些的。”
他迎上裴邵惊诧的视线,进一步解释道:“小时候我跟外婆外公住过一段时间,在两位老人家先后去世前那段时间,外婆有些神志不清,将我错认成裴涟漪,将这些事告诉了我。”
裴烬至今都忘不了那些话,忘不了当时外婆脸上的神情——骄傲、满足,却又裹挟着些许弥补不了的遗憾。
像是对两人亲手打造出“裴涟漪”这个带着裴家走上巅峰的作品怀揣着极高的满意度,却又舍弃不下孩子仇恨自己的痛苦。
两位老人家从疾病产生到咽气那一刻,裴涟漪都没有来看过一眼。
像是恨透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又或者,是早已被养成了个冷血薄情的掌权者。
想到这里,裴烬勾唇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裴涟漪希望将你培养成比她更优秀的裴家掌权者,而我就是那个刺激你往巅峰走的人。”他直勾勾看着裴邵,“在两年前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内乱中,按裴涟漪的计划,你指着我脑袋的那把枪应该在那一夜扣响。”
裴邵的手指都跟着这话颤了颤。
那一晚,其实他真的险些就开了枪。
那个时候,他已经彻底入了局,被身边各种亲信,包括自己最敬爱的母亲你一言我一句地洗了脑,一桩桩一件件所谓的“证据”摆到眼前,每个人都义愤填膺地唾骂着裴烬,让原本坚定信任自己弟弟的他一次次陷入自我怀疑。
那晚,他是真的完全昏了头,抱着弑弟的念头去的。
可最终他下不了手。
裴烬那时脸上浸满失望又自嘲的神情,至今都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裴邵露出了沉痛地神情,狠狠闭上眼。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再睁眼时,他看向裴烬,嗓音有些发涩:“我一直有个疑问,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解释?”
裴烬从喉间闷出一声轻缓的笑。
他眉眼间泄出嘲讽的情绪:“那个时候,裴家没有人想听我的解释。”
“不。”在他话音刚落时,裴邵立即否认了,“那时,只要你解释,我一定会去查的。”
裴烬缓慢地垂下眉眼。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那个“衍”字吊坠上,好半晌没有吭声。
没等到回答的裴邵朝裴烬的方向微微倾身:“小烬……”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裴烬打断了裴邵的话,生硬地将话题转到另一处:“大哥,我会回去裴家的,但不是现在。”
他重新抬眸定定地看向裴邵,嗓音沉沉:“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弟弟,就请你秘密回到裴家去,不要声张。等到我处理完该处理的事,我会回去的。”
裴邵眉宇紧蹙。
他瞅着裴烬几近淡漠的目光,又转眸看向一旁神态慵懒一脸悠然自得的温衍,半晌后才妥协似的长舒了一口气。
“行。”裴邵终于点头做出了让步,“等你处理完事情,我再来带你回去,你身上的控制器我都会帮你解决。”
他顿了顿,又沉声提醒道:“我只给你半年的时间,小烬,母亲也在暗自找你。”
裴烬轻轻颔首。
兄弟间正经严肃的交谈在此告一段落。
裴邵又简单询问了一些裴烬的近况,在确认自家弟弟确实没有遇到太大难处后,他才放心地起身离开。
目送裴邵的身影消失在包厢门口后,重新关上大门的包厢再度陷入一场诡异的沉寂中。
裴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又在温衍似笑非笑的视线中绷紧了五官。
“少爷。”
他看向温衍,喉咙有些发紧:“对不起,我……”
“算账也要等回去。”温衍打断了他的话。
他慢条斯理将搁在圆桌上的温茶昂头一饮而尽,再出口的嗓音温淡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是要道歉,还是要解释,或者要受罚,都等回公寓后,我们一桩桩一件件,慢慢算。”
最后三个字,温衍刻意咬得极重,让裴烬轻而易举察觉到那压抑不住的怒气。
裴烬骤然浑身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