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从六那低沉的笑声在血腥的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下一刻,异变陡生!
只听“嗖”的一声尖锐破空响,一道乌光如同从幽冥中钻出,自远处残破的宫墙阴影里疾射而来,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正是那枚边缘带着森然锯齿、曾瞬间取走金甲将领性命的诡异飞轮!
飞轮旋转着,带着死亡的气息,目标直指太子赵弘明的咽喉!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赵弘明脸上的肌肉猛地绷紧,瞳孔骤然收缩,但他双脚却如同钉在了地上,竟硬生生克制住了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没有后退半步,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他就那样挺直了脊梁,直面飞来的凶器,任由那凌厉的劲风吹拂起他额前的发丝。
电光石火之间,飞轮已至面前,那锯齿几乎要触碰到他脖颈的皮肤!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飞轮竟以一种违背常理的灵巧,轨迹发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偏转,贴着太子颈侧一寸之处险之又险地掠过!
带起的锋锐气劲,在他颈侧留下了一道细微的血痕,沁出几粒血珠。
飞轮去势未减,如同拥有生命一般,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绕过太子的身躯,直扑其身后那个早已吓得魂不附体、面如死灰的老太监刘公公!
刘公公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眼前乌光一闪,随即双眼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下一刻,飞轮沉重的轮身精准无比地撞击在他的喉结之上!
“噗!咔嚓!”
轻微的闷响和骨骼碎裂声几乎同时响起。
刘公公的双眼瞬间被锋利的轮缘划破,眼球爆裂,血流如注!而他的喉管更是被蕴含在飞轮上的霸道内力瞬间震碎!
他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漏气般的痛苦声响,眼见是活不成了,即便侥幸不死,也已是又瞎又哑的残废。
那乌黑的飞轮在空中盘旋半圈,仿佛完成了任务的猎鹰,乖巧地飞回何从六摊开的手掌之中。
飞轮边缘的锯齿上,还沾染着新鲜的血迹和些许浑浊的液体。
何从六看都没看地上抽搐的太监,指尖轻弹,震去飞轮上的污秽,随手将其收回袖中。
他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虽然强作镇定、但额角已渗出细密冷汗的太子赵弘明,黑纱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这话像是赞许,却又带着冰冷的审视,“省却许多不必要的口舌。”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玩味,仿佛好心提醒般说道:“不过,看在你这份‘聪明’和‘胆色’的份上,我也贴心提醒太子一句。你们那位皇帝老儿……龙体康健得很,远非你们所见的那般病入膏肓。”
“这深宫里的水,比你想的要浑要深得多。小心算计来算计去,最后……阴沟里翻了大船。”
此言一出,赵弘明浑身剧震,眼中首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惊骇之色,远比刚才面对飞轮时更甚!皇帝装病?
这消息若是属实,那之前所有的布局、所有的野心,都可能瞬间倾覆!他猛地抬头,想要从何从六那黑纱之后看出些许端倪,却只对上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何从六说完,不再停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提醒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他漠然转身,玄色斗篷在晨风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踏过满地的狼藉与尸骸,不急不缓地朝着来时的方向,那被劈开的宫门裂口走去。
阳光从他身后照来,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投射在废墟之上,宛如一尊来自九幽的魔神。
太子赵弘明望着那逐渐远去的、充满压迫感的背影,脸色变幻不定,惊疑、恐惧、权衡、野望……种种情绪在他眼中激烈交锋。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竟对着何从六的背影,郑重其事地、深深地鞠了一躬,双手拱起,朗声道:
“多谢少侠提醒!此情,孤……铭记于心!”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上回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直到何从六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残垣断壁之后,赵弘明才缓缓直起身。
他脸上的谦恭和感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属于上位者的漠然。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了那个倒在血泊中、因为剧痛和恐惧而蜷缩成一团、假装昏迷实则竖着耳朵偷听的三皇子顾君栅身上。
看着自己这个曾经野心勃勃、如今却如同死狗般的弟弟,赵弘明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弧度,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冰冷的评价:“蠢人一个。”
话音未落,他眼中杀机暴涨!右掌猛然抬起,丹田内力汹涌澎湃,瞬间汇聚于掌心,使得他整只手掌都泛起一层淡淡的青黑色光泽!
没有丝毫犹豫,他身形一动,已然出现在顾君栅身前,凝聚着雄浑内力的一掌,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狠狠朝着顾君栅的天灵盖拍落!
“不!!太子哥……!” 装昏的顾君栅感受到那致命的掌风,骇得魂飞魄散,仅剩的独眼猛地睁开,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哀求,嘶声尖叫起来。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嘭!”
一声如同熟透西瓜破裂的闷响传来。
赵弘明的手掌结结实实地按在了顾君栅的头顶。
顾君栅的求救声戛然而止,他整个头颅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塌陷下去,头盖骨瞬间碎裂,红白之物从七窍中迸溅而出!
他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彻底瘫软,再无一丝声息,唯有那双瞪得滚圆的独眼中,还凝固着临死前的惊骇与不甘。
赵弘明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掌,取出一块明黄色的丝绸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沾染的污秽。
仿佛刚才不是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只是拍死了一只恼人的苍蝇。
这时,那个被飞轮废了双眼、碎了喉管的太监刘公公,竟还没有断气,他强忍着非人的剧痛,凭借着多年宫廷生存的本能,挣扎着朝着太子发出声音的方向,艰难地、一下一下地磕起头来,额头撞击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虽然无法言语,但那姿态已是极尽的哀求和表忠。
赵弘明擦干净手,将染污的手帕随手丢在顾君栅的尸体上,这才冷冷地瞥向地上如同蛆虫般蠕动的刘公公,语气平淡得不带一丝感情:
“瞎了,哑了,也好。省得日后麻烦事儿一堆。”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警告,“而且,伴伴,你跟了孤整整十年,最应该清楚,在这深宫之中,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些秘密,知道了,就得烂在肚子里。若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和嘴巴……”
他话未说尽,但那冰冷的杀意已然弥漫开来。
他目光扫过旁边三皇子那惨不忍睹的尸体,意思不言而喻。
“……希望伴伴你能明白孤的苦心,莫要步了某些蠢人的后尘。”
刘公公虽然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但太子话语中的冰冷和威胁,他感受得清清楚楚。
他吓得浑身筛糠般抖动,更加用力地磕头,喉咙里发出急促而模糊的“嗬嗬”声,像是在用尽最后力气保证自己的忠诚。
赵弘明不再看他,仿佛处理完了一件垃圾。
他整了整方才因动作而略显凌乱的袍袖,恢复了那副雍容沉稳的储君气度,仿佛脚下不是尸横遍野的战场,而是他东宫的花园。
他迈开步子,踏过兄弟温热的血液,朝着东宫内殿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吩咐随风飘散:
“收拾干净。”
那瞎眼哑巴的刘公公,闻言如蒙大赦,又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强忍着剧痛,连滚带爬地,摸索着紧紧跟随在太子身后那熟悉的脚步声方向,不敢远离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