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暖香未散,旖旎犹存。
顾震霄与赵飞燕又相拥温存了片刻,无声胜有声。
他指尖轻轻拂过她汗湿的鬓角,眼中那抹因她而起的波澜渐渐归于深潭般的沉寂。
须臾,他缓缓起身,动作间不见丝毫缠绵留恋。
体内真气微运,面部骨骼与肌肉发出极其细微的“喀嚓”声,伴随着一阵水波般的模糊扭曲,那张属于太上皇顾震霄的威严面容悄然隐去,重新变回了那张略显平凡、却透着冷硬线条的“何从六”的面孔。
这易容之术,已臻化境,非肉眼可辨。
他赤足踏在冰凉的白玉地板上,身形挺拔如松。
拾起散落一旁的玄色内衫、劲装,一件件从容穿上,动作一丝不苟,每一个束带、每一颗盘扣都整理得恰到好处。
最后,披上那件宽大的玄色斗篷,戴好遮面的玄铁面具和斗笠,他又变回了那个神秘莫测、生人勿近的龙玺杀手。
穿戴整齐,他走到房间中央的黑檀木圆桌旁。
桌上原本摆放的珍玩已被收起,空出一片。
他自怀中取出一物,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那并非金铁或美玉所铸,而是一块似木非木、似石非石的暗紫色令牌,触手温润,却重若千钧。
令牌正面,浮雕着一条在云海中翻腾的五爪神龙,龙睛以某种暗红色的宝石镶嵌,在夜明珠光下泛着幽光;
背面,则是一个古朴苍劲的“震”字,笔划如刀劈斧凿,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正是代表着顾震霄无上权威的——震霄令。
“此次离京,”
他开口,声音透过面具,恢复了往日的低沉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寡人需在外筹谋,短则数月,长则……或许数年。”
赵飞燕拥被坐起,锦被滑落,露出光滑的肩头,她怔怔地望着那枚令牌,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顾震霄继续道,目光落在令牌上,仿佛在陈述一件既定事实:“此令,为震霄令。凭此令,可号令‘云龙卫’。”
他顿了顿,似乎思考了一下,补充道:“云龙卫,是寡人亲手所建,历来只认令牌,不认人。持令者,便可驱策。”
他话锋一转,看向赵飞燕,语气中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不过,令牌终究是死物,寡人忧心你……或会遗失,或被奸人巧取豪夺。”
他伸出手指,指尖逼出一缕凝练如实质的淡金色真气,轻轻点在那令牌背面的“震”字之上。
霎时间,令牌微微震颤,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吟,其上光华流转,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灵性。
“此刻起,”
顾震霄收回手指,语气平淡却蕴含着强大的自信,“寡人已将此令与你气息绑定。从今往后,云龙卫,只认你赵飞燕一人。即便令牌不在你手,只要你心念一动,他们亦能感应,听你号令。”
赵飞燕闻言,美眸中满是震惊。
云龙卫!她隐约听过这个名号,是直属于太上皇的神秘力量,据说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顶尖高手,是皇室最深的底蕴之一!他竟然……将这样一支力量,完全交给了自己?
“云龙卫人数不多,”
顾震霄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解释道,“但最弱者,亦是宗师极境。其中不乏大宗师。有他们在暗处护卫,你在宫中的安危,寡人……方能稍安心一二。”
他将令牌往赵飞燕的方向轻轻推了推:“收好它。非到万不得已,莫要轻易动用。但若有人危及你性命,无需犹豫。”
交代完这些,顾震霄转身,面向窗外渐亮的天色,背影孤峭而决绝。
“待寡人回京之日,”
他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金铁交鸣之音,蕴含着无匹的决心与霸气,“便是乾坤扭转,重掌社稷之时。”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又道,这句话,他说得异常清晰,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承诺的郑重:
“寡人向你允诺,”
他并未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入赵飞燕耳中,“无论将来如何,寡人身边会有多少红颜相伴,但这中宫皇后之位……只会是你赵飞燕的。”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赵飞燕的心头!不再是贵妃,而是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这是何等沉重的承诺!
她深知眼前这个男人何等冷硬,能从其口中得到如此明确的承诺,简直不可思议!
巨大的冲击和难以言喻的狂喜,让她瞬间忘记了身体的酸痛与离别的愁绪。
她激动得不能自已,猛地掀开锦被,赤着脚就要下床,想要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告诉他自己的决心。
然而,她双脚还未沾地,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气息便凭空而生,如同无形的软垫,轻轻将她托起,重新送回了温暖的床榻之上。
甚至连滑落的锦被,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轻柔地覆盖回她身上。
顾震霄始终没有回头。
他迈开步伐,走向殿门。
玄色斗篷在身后划出冷硬的弧线,步伐沉稳,没有丝毫迟疑。
“陛下——!”
赵飞燕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朝着那决绝离去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呼喊出声,声音哽咽,却充满了无尽的眷恋与期盼:
“臣妾……等你!一定等你回来!”
顾震霄的脚步在门口微微一顿,仅有一瞬。
他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下一刻,便已推开殿门,身影融入门外熹微的晨光与清冷的空气中,消失不见。
唯有那枚暗紫色的震霄令,静静地躺在桌上,散发着幽冷的光泽,象征着无上的权力,也承载着一个帝王冷酷外表下,或许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一丝隐秘的牵绊。
赵飞燕痴痴地望着空荡荡的殿门,任由泪水滑落,打湿了衣襟。
她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料,仿佛要将那句承诺和那个背影,深深烙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