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顶会所。
他没有去往常那个最喧闹的卡座,而是选择了吧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震耳的音乐依旧,迷离的灯光闪烁,但他却仿佛置身于一个透明的罩子里,与周遭的纸醉金迷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
他点了一杯烈酒,却没有像往常那样一饮而尽,只是缓慢地摇晃着酒杯,看着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杯,眼神有些涣散,注意力难以集中。
身体的虚弱还在持续影响着感官,连带着反应似乎都慢了半拍。
就在他端着酒杯,心不在焉地起身,准备去趟洗手间时,在一个灯光略显昏暗的转角。
“哎呀!”
一声带着痛呼和惊慌的娇柔女声响起。
孙天河只感觉一个温软馨香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撞进了自己怀里,他本就下盘虚浮,加上心神不属,竟被撞得一个趔趄,手中的酒杯脱手飞出,“啪嚓”一声脆响,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酒液溅湿了他的裤脚,也溅了几滴在撞入他怀中的女人裙摆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人慌乱地道歉,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孙天河皱着眉,下意识扶住对方的手臂稳住身形,目光落在对方脸上时,不由得微微一怔。
眼前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才在类似场合下“英雄救美”过的h国女星,李允儿。
她今天穿了一条香槟色的吊带长裙,妆容比上次见到时精致了许多。
但在昏暗光线下,依旧能看出她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中带着一丝未散的惊悸和难以掩饰的疲惫。
此刻因为撞到他而受惊,那双小鹿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写满了歉意和不安。
“孙……孙先生?”
李允儿也认出了他,脸上的惊讶更甚,随即化为更深的窘迫,“实在抱歉,我…我没看路……”
孙天河定了定神,压下心头那丝因虚弱而产生的烦躁,松开了扶着她手臂的手,语气还算平和:“没关系,我也走神了。”
他的目光掠过她苍白的面色和眼底的疲惫,又扫了一眼她刚才急匆匆走来的方向,似乎是会所比较私密的包间区。
“李小姐这是……”
他随口问了一句,带着点客套的关心。
李允儿下意识地紧了紧手臂,仿佛有些冷,眼神闪烁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刚和一个制片人谈完事情,有点累,想先回去了。”
孙天河随意的哦了一声,擦肩而过。
李允儿走出去两三步,突然停住脚步,回头道:“我们还挺有缘的,能请你吃个饭吗?”
孙天河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虚弱带来的烦躁感被一股升腾而起的探究压了下去。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借此支撑着有些发虚的身体,目光如同手术刀般落在李允儿的脸上。
她的邀请,是单纯的感谢?
是别有目的的接近?
还是一种隐晦的求助?
他看到她交握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看到她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惶然,以及那强装镇定下的脆弱。
有意思。
孙天河苍白的脸上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带着几分虚弱,却更添了几分危险的魅力。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故意让沉默延长了几秒,享受着对方在这种等待中逐渐加剧的不安。
就在李允儿几乎要以为他会拒绝,眼神开始黯淡下去时,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因为虚弱而略显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请我吃饭?”他轻笑一声,“可以。”
李允儿见到孙天河答应的这么爽快,心中顿时浮现一抹欣喜。
正当她打算请孙天河去哪家餐厅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我爸的电话。”
李允儿并没有回避孙天河,直接接听起来。
“爸,怎么了?”
在李允儿的印象中,自己这位父亲极少打电话给自己,主要还是怕给她惹来没必要的麻烦。
“允儿啊,我和你妈已经到s市机场了!”
“这地方果然比我们h国繁华多了,哪怕不是他们大夏首都,可却比我们h国的尔首都要好太多了!”
他们言语透露着赞叹欢喜,哪怕隔着有些距离的孙天河,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怎么来了?”
“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李允儿很意外,没有一丝恼怒。
“明天不是你生日吗?我们想着给你一个惊喜。”
“你也不用来接我们了,我们待会直接打车去你公司。”
“别,你们初入大夏,对s市人生地不熟的,我去机场接你们吧。”
李允儿道。
挂断电话,李允儿脸上还洋溢着与家人突然相聚的兴奋红晕,她转向孙天河,充满歉意地说道:“孙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父母突然从h国过来给我过生日,现在人已经在机场了,我得立刻去接他们。所以明天晚上的饭局……”
她有些为难地看着他,显然不想放弃这次邀请,但家人的突然到来打乱了一切计划。
孙天河将刚才的电话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此刻看着李允儿脸上毫不作伪的欣喜和急切,他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
他不动声色,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淡淡的、因虚弱而显得有些疏离的笑意,开口道:“接父母要紧。吃饭的事不急。”
他顿了顿,在李允儿略显失望的目光中,话锋却又一转,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既然二老远道而来,又是为你庆生,不如这样,明天晚上,由我做东,在‘蓬莱阁’设宴,为二老接风,顺便为你庆祝生日。也算是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李允儿彻底愣住了。
她原本只是打算自己请孙天河吃个便饭,表达谢意,或许还夹杂着一些别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试探或求助。
却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孙天河竟然要亲自设宴款待她的父母?!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感谢的范畴,带着一种过于郑重其事的意味,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甚至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孙先生,这……这怎么好意思麻烦您?太破费了……”
她下意识地想拒绝。
“不麻烦。”
孙天河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决断力,“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会派车去接你们。地址晚点发给你。”
说完,他不给李允儿再反驳的机会,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背影在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却依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李允儿站在原地,看着孙天河消失在转角,心情复杂难言。
父母的突然到来带来的惊喜,与孙天河这出乎意料、甚至显得有些强势的安排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
她隐约感觉到,事情似乎正朝着一个她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而孙天河他提出宴请自己的父母,真的只是出于礼貌和地主之谊吗?
她握紧了手机,看着屏幕上父亲的未接来电,心中那份因为家人到来的温暖,莫名地掺杂进了一丝寒意。
孙天河走进洗手间,用冷水冲了把脸,试图驱散身体的虚弱和头脑的混沌。
他看着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眼神却锐利如刀。
李允儿的父母……
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突然出现?
他掏出手机,再次拨通了阿七的电话,声音低沉而清晰:
“阿七,查一下今天从h国首尔飞抵S市的航班旅客名单,重点关注李允儿的父母。我要他们的详细资料,以及他们此次来大夏的真正目的。”
直觉告诉他,这场突如其来的“家庭团聚”和“生日宴”,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而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近距离地观察一下李允儿,以及她身边突然出现的这两位“至亲”。
水面之下的暗流,似乎因为这对老夫妇的到来,变得更加汹涌了。
.......
金顶会所外,夜风微凉。李允儿匆匆告别孙天河后,立刻驱车赶往机场,心中既为父母的突然到来感到温暖,又因孙天河那不容拒绝的宴请而有些忐忑。
与此同时,孙天河坐回车内,闭目养神,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阿七的效率极高,不到半小时,关于李允儿父母的初步资料已经发了过来。
李东健,58岁,原h国一所普通高中的历史教师,已于三年前退休。
性格温和,爱好园艺和钓鱼,无任何不良记录或特殊背景。
金淑子,55岁,家庭主妇,偶尔在社区做义工。
性格开朗,擅长烹饪,社交圈简单。
两人护照记录显示,这是他们近五年来第一次出国,目的地明确就是S市。
机票是通过公开渠道预订的经济舱,与李允儿工作室或任何可疑资金流无关。
通讯记录也干净得如同白纸,除了与女儿李允儿的定期通话,就是一些老家的亲戚朋友。
资料简单、清晰、干净得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