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混杂着恐惧、怨恨和破釜沉舟般的狠劲,最终压倒了他的理智。
“好!”
王宝具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我……我帮你查!但你要保证,不管事情成不成,你手里的那些东西,必须全部销毁!而且,要确保我的安全!”
“我可以保证,在我达成目的期间,你提供的情报有价值,我就会遵守承诺。至于你的安全……”
孙天河淡淡一笑,“那取决于你自己是否足够小心,也取决于王玄倒下的速度。他越快倒下,你就越安全。”
这话等于没给绝对保证,但王宝具也知道,对方不可能给他什么万全的保险。
这本身就是在走钢丝。
“第一份‘诚意’。”
孙天河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三天内,我要知道王玄在A市最信任、也最见不得光的三个‘白手套’的具体信息和常去地点。”
“这应该不难吧?”
王宝具咬了咬牙,他知道这是投名状,没有退路了:“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
孙天河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旧城区的街景,“我们的合作,从现在开始。”
“我会给你一个无法追踪的联络方式,有消息,通过那个渠道传递。记住,别耍花样,也别试图两边讨好。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王宝具看着他挺拔而冷漠的背影,感到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
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他默默记下了孙天河告知的加密通讯方式,然后像逃跑一样,匆匆离开了听雨轩。
回到车上,王宝具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
他伏在方向盘上,良久,才慢慢抬起头,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王玄……这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他低声嘶吼着,仿佛在为自己打气。
接下来的三天,王宝具如同换了个人。
他减少了去那些声色场所的次数,开始频繁地“关心”起家族的“生意”,借着二少爷的身份,有意无意地向一些在王家工作多年、但职位并不高、或许对王玄也有微词的老管家、老账房、甚至一些边缘的安保人员打探消息。
他出手比以前更大方,摆出一副想“学点东西”、“帮哥哥分忧”的姿态,倒也确实套出了一些零碎的信息。
他小心翼翼地整理、甄别,然后将关于王玄手下两个负责处理境外灰色资金流转的“白手套”的初步信息,以及王玄私下圈养的一小队。
亡命徒的疑似训练地点,通过那个加密渠道,发送了出去。
发送完信息后,王宝具如同虚脱一般,瘫坐在电脑前,浑身被冷汗湿透。他知道,自己已经迈出了背叛的第一步。
而孙天河在收到这份“投名状”后,只是简单回复了一个“收到”。
但很快,影所带领的情报网络,便根据这些线索,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悄无声息地展开了更深入的调查和印证。
一张针对王玄,乃至整个王家的无形大网,开始在A市这个权力与财富的中心,悄然编织。
王宝具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被孙天河随手拿起,落下,却可能成为撬动整个棋局的关键支点。
王家的内部分裂,因为王玄的傲慢与失败,因为王宝具的怨恨与野心,也因为孙天河精准而冷酷的介入,已然不可避免地开始扩大。
这场家族内部的风暴,或许比外部的敌人,更加致命。
A市的天空,看似平静,却已阴云密布。
......
王宝具发来的信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第一颗石子,在孙天河手中激起了精确计算的涟漪。
他没有立刻采取大规模行动,打草惊蛇是兵家大忌,尤其是在A市这片王家的深耕之地。
他将信息交给影进行交叉验证和深度挖掘。
影的情报网络如同精密的手术刀,在A市灰色的边缘地带悄然运作。很快,关于那两个“白手套”的更多细节被挖出。
外贸公司的真实股权结构、与海外离岸账户的隐秘联系。
连锁餐饮的资金异常流动规律、以及其背后与王玄某个情妇的关联。
至于那支私人武装的训练点,也被初步锁定在郊区一处废弃的物流园区内,外围有严密的电子监控和伪装。
孙天河耐心地等待着,同时通过王宝具这个并不稳定却足够深入的“内线”,持续施加着压力,并索取更多信息。
他要求的不再仅仅是名字和地点,而是具体的交易记录、通信记录、人员名单,甚至是某些关键场合的录音或影像证据。
这些显然已经超出了王宝具目前的能力范围,但却能最大限度地压榨他的潜力和逼他铤而走险。
王宝具的日子变得煎熬无比。
他既要小心翼翼地扮演着“浪子回头”关心家业的角色,从各种缝隙中抠取信息,又要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时刻担心被精明的哥哥或父亲察觉。
孙天河那边如同一个无底洞,不断索求,却只给他一些模糊的承诺。他感觉自己就像走在悬崖边的钢丝上,下面是无底深渊。
而王玄,在经历了Nc市的挫败后,确实变得更加多疑和警惕。
他将大部分精力用于收缩在Jx省的残余势力,安抚A市那些因他失利而产生动摇的盟友,并筹划着对孙天河和孙家进行新一轮、更隐蔽的打击。
对于弟弟王宝具近期略显反常的“上进”,他起初只是嗤之以鼻,认为是这个废物一时心血来潮或是又惹了什么麻烦想提前打掩护。
然而,一次偶然,让王玄起了疑心。
那是在一次家族内部的小型会议上,讨论到某个边缘产业的调整时,王宝具居然磕磕巴巴地提出了一点关于资金流转渠道的看法,虽然浅显,却恰好点到了王玄暗中操控的、用于输送利益的某个环节。
这立刻引起了王玄的警觉。
那个环节非常隐秘,连很多核心高管都不清楚,王宝具这个草包怎么会知道?
会议结束后,王玄没有立刻发作,而是暗中派人调查王宝具近期的行踪和接触的人。
反馈回来的信息显示,王宝具确实减少了花天酒地,但接触的人却很杂,除了以往那些狐朋狗友,还多了几个在家族企业中不得志的中层,以及他曾私下独自去过几次“听雨轩”茶楼。
“听雨轩?”
王玄眉头紧锁。
他知道那个地方,安静,私密,是很多私下交易和会面的首选。
王宝具去那里见谁?谈什么?
疑心一旦种下,便会迅速生根发芽。
王玄不动声色地加强了对王宝具的监控,包括他的通讯、车辆行踪、甚至是他住所的垃圾。
王宝具并非毫无察觉,他感觉到了来自哥哥那边的无形压力,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
这让他更加紧张,行事也愈发小心翼翼,甚至有些疑神疑鬼。
他与孙天河的联系变得更加隐蔽和简短。
就在这种微妙而紧张的对峙中,孙天河决定不再等待。
王宝具提供的初步情报已经足够他策划一次精准的“敲山震虎”,既是为了进一步打击王玄,也是为了测试王玄的反应和保护措施,同时,更是给惶惶不安的王宝具打一剂“强心针”,让他看到“合作”的“成效”。
目标,锁定在那家作为“白手套”之一的连锁餐饮公司。
“鼎香楼”。
“鼎香楼”在A市有十几家分店,生意火爆,是王玄洗钱和进行某些灰色交易的重要节点。
其幕后实际控制人,是王玄一个远房表亲,也是他的心腹之一。
行动选在一个周末的夜晚,“鼎香楼”客流最旺盛的时分。
A市cbd核心区,“鼎香楼”旗舰店。
灯火辉煌,人声鼎沸。谁也不会想到,在这片繁华之下,暗流即将涌动。
孙天河没有亲自出面。他动用了另一股力量。
在Nc市收服“漕帮”后,通过影的筛选和训练,秘密组建的一支精锐行动小队,代号“夜枭”。
这支小队人数不多,但个个身手不凡,精通潜入、侦察、破坏和特种作战,且背景干净,与孙天河及天龙殿的明面关联极少。
“夜枭”小队共六人,分成两组。
一组三人,负责制造混乱和吸引注意力。
他们伪装成食客,在“鼎香楼”不同楼层用餐,然后“巧合”地同时发生了两起“意外”。
一起是后厨因“操作不当”引发的小型火灾警报,另一起是两名“醉汉”在走廊发生激烈争执并演变为斗殴,打翻了昂贵的装饰和酒水。
瞬间,尖叫声、警报声、呵斥声响起,店内秩序大乱,保安和经理都被吸引了过去。
就在这片混乱中,第二组“夜枭”成员,如同幽灵般潜入了位于店铺后方、防守相对松懈的行政办公区。
他们的目标明确。
财务室和总经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