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变得更加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古井。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王家大宅内精心修剪的园林,沉默了许久。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得王玄有些喘不过气。
终于,王默转过身,语气平淡得令人心寒:“证据确凿吗?”
王玄咬牙:“他近期行为诡异,频繁打听不该他知道的消息,与孙天河可能存在的加密通讯痕迹……”
“虽然直接的铁证被他们小心处理了,但所有的间接证据都指向他!而且,孙谭的暗示,就是最好的佐证!”
“父亲,这种事,宁可信其有!我们不能冒险!万一他手里还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被孙天河掌握……”
王默抬手,打断了儿子的话。他走回书桌后坐下,手指轻轻敲打着光滑的红木桌面。
“家丑,不可外扬。”
王默缓缓说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种冰冷的决断,“尤其是现在,孙家虎视眈眈,A市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我们王家。”
“公开处理,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成为整个圈子的笑柄,也让孙天河更加得意。”
王玄急道:“那难道就放任这个叛徒……”
“我没说放任。”
王默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刺向王玄,“我说的是,不能‘公开’处理。”
“我们王家的事,关起门来解决。既然他敢吃里扒外,勾结外人损害家族,那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这件事,你来办。要干净,要隐秘,不能留下任何话柄。处理完之后……”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对外就说,宝具突发急病,送到国外疗养去了。”
“以后,王家就没有二少爷了。”
王玄心中一颤,随即涌起的是一股冰冷的兴奋和一种扭曲的释然。
父亲终于下了决心!
而且是让他来亲手处理这个叛徒弟弟!
这既是对他能力的考验,也是一种变相的“授权”和“安抚”。
“是!父亲,我一定办得干干净净!”
王玄躬身领命,眼中寒光闪烁。
王默挥了挥手,仿佛只是处理掉一件碍事的垃圾:“去吧。记住,要快,要稳。别再出纰漏。另外,‘鬼手’阿八,这次让他配合你。他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
王玄退出书房,立刻开始部署。
他叫来了“鬼手”阿八,低声下达了指令。
整个计划极其隐秘,只有他们两人和少数几个绝对心腹知晓。
目标:今晚,在王宝具自己的房间里,制造一场“意外”。
……
王宝具对此一无所知。
经历了“琉璃阁”事件后,他更加惶恐不安。
孙天河那边没有再给他新指令,仿佛遗忘了他,这让他既害怕又迷茫。
他试图联系那个加密渠道,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抛弃在荒野等死的猎物。
夜晚降临,王宝具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立不安,又开了一瓶酒,试图麻痹自己。酒精让他暂时忘记了恐惧,却放大了怨恨和不甘。
他咒骂着王玄,咒骂着孙天河,咒骂着命运。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
“谁?!”
王宝具警觉地问,声音有些发颤。
“二少爷,是我,阿八。”
门外传来“鬼手”阿八那平直无波的声音,“大少爷让我给您送点安神的参汤过来,说您最近精神不太好。”
王宝具愣了一下,哥哥会让阿七送参汤?
这太反常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我……我睡了!不喝了!”
他慌忙喊道,本能地想去锁死房门。
但已经晚了。
“咔嚓”一声轻响,门锁被某种巧劲从外面震开。
阿八端着一个托盘,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托盘上,确实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
王宝具吓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你……你想干什么?!出去!我让你出去!”
阿八像是没听到,将托盘放在桌上,目光如同冰冷的手术刀,扫过王宝具:“二少爷,趁热喝了吧。喝了,就没什么痛苦了。”
这话如同死刑宣判!
王宝具瞬间明白了!
哥哥和父亲要杀他灭口!就因为那些猜疑,就要杀了他!
极度的恐惧瞬间转化为绝望的疯狂!
“不!我不喝!你们不能杀我!我是王家二少爷!我要见父亲!我要见父亲!!”
王宝具嘶声尖叫,抓起手边的一个花瓶就朝阿八砸去,同时转身想往阳台跑。
阿八身形微动,如同鬼魅般避开花瓶,一步便跨到了王宝具面前,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端起了那碗参汤。
“二少爷,别挣扎了。这是老爷和大少爷的意思。”
阿八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安心上路吧。下辈子,别再生在豪门了。”
说着,他就要将那碗显然加了“料”的参汤强行灌进王宝具嘴里。
王宝具拼命挣扎、嘶吼、哀求,但毫无用处。
在阿八绝对的力量和控制下,他就像一只待宰的鸡鸭。
就在那碗汤即将触及他嘴唇的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微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
“叮!”
一声脆响,阿七手中盛着参汤的瓷碗,被一枚不知从何处射来的、边缘锋利的特制钢珠瞬间击碎!
滚烫的汤汁和瓷片四溅!
阿八反应极快,几乎在碗碎的同时就松手放开了王宝具,身形暴退,眼神锐利如鹰隼地扫向钢珠射来的方向。
房间通风口的百叶窗!
同时,他手腕一翻,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刃已然在手,全身肌肉紧绷,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
有人!
而且是个高手!
竟然能瞒过他的感知,潜到如此近的距离!
王宝具死里逃生,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干呕,吓得魂飞魄散。
通风口的百叶窗无声滑开,一道娇小玲珑、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色身影,如同灵猫般轻盈落地,正是徐洛洛!
她看了一眼吓瘫的王宝具,目光随即锁定在如临大敌的阿八身上,声音冰冷:“殿主有令,这个人,暂时还不能死。”
阿八瞳孔微缩:“孙天河的人?”他瞬间明白了,孙天河不仅知道王家要处理王宝具,甚至派人潜入了王家大宅来干预!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挑衅!
“留下他,或者,留下你的命。”
徐洛洛的声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手中不知何时也多了两把泛着幽蓝光泽的短刺。
阿八眼神闪烁,他知道徐洛洛不是易于之辈,刚才那一手暗器功夫就证明了其可怕。
而且,对方能潜入到这里,外面很可能还有接应,甚至孙谭是否也在附近?
一想到那个恐怖的男人,阿八心中也难免一悸。
老爷的命令是隐秘处理,现在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强行动手,一旦闹大,后果不堪设想。
权衡利弊只在瞬间。
阿八深深看了影一眼,又瞥了一眼烂泥般的王宝具,缓缓收起了短刃,身形向门口退去,声音依旧平稳:“人,你可以带走。但这件事,王家记下了。”
说完,他拉开门,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徐洛洛没有追击,她知道阿八是个难缠的角色,任务只是保住王宝具的命。
她快步走到王宝具身边,毫不客气地一掌切在他后颈,将他打晕,然后扛在肩上,如同扛着一袋货物,身形一闪,便从阳台跃出,利用早就布置好的索降装置,迅速消失在了王家大宅外的夜色中。
整个过程,从影出现到带走王宝具,不过短短两分钟。
王家大宅的安保系统,在徐洛洛这样的顶级潜入大师面前,形同虚设。
很快,阿八将情况汇报给了王玄和王默。
书房里,王默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极其难看,手中的茶杯被他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缝。
王玄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桌子上!
“孙天河!欺人太甚!!”
王玄低吼,眼中充满了血丝和疯狂的杀意。
对方不仅识破了他们的计划,还派人直接闯入王家大宅,强行劫走了叛徒!
这无异于在他和王家的脸上,狠狠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王默沉默许久,才缓缓松开手,任由碎裂的茶杯落在名贵的地毯上。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看来,孙家是铁了心要跟我们不死不休了。连最后一点遮羞布,都不打算留。”
“既然他们想玩大的……那我们就陪他们,玩到底!”
王玄猛地抬头,看向父亲:“父亲,您的意思是?”
王默眼中寒光四射:“叫上阿八与他师父。”
“孙谭不是厉害吗?我倒要看看,他能厉害到什么程度!孙天河既然敢伸手进A市,伸进我们王家那就把他这只手,连同他整个人,都给我留在A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