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辛酸的话语,通过银幕,传遍了诸天万界。
无数生灵的心,都跟着狠狠地揪了一下。
然而,故事的开始,却并非如此沉静。
……
狗熊岭。
白雪皑皑的森林里,一道瘦小的身影正在没命地狂奔。
“救命啊!熊大熊二,你们别追了!俺不砍树了还不行吗!”
光头强一边跑,一边回头大喊,脸上满是惊恐和绝望。
他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带出一大团白色的哈气,肺部火辣辣地疼。
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两头体型硕大的狗熊,正迈着沉重的步子,不紧不慢地追赶着。
“光头强!你又来破坏森林!”
“站住!俺们要好好教训你!”
光头强欲哭无泪。
今天李老板又下了死命令,要是再砍不到十棵树,这个月的工资就全泡汤了。
他一大早就偷偷摸摸进了林子,结果还没等电锯发动,就被这对熊兄弟给堵了个正着。
“俺真的不砍了!俺就是进来看看风景!真的!”光头强扯着嗓子辩解,可他自己都不信。
眼看着前面的路被一棵粗壮的大树挡住,他想急刹车,可脚下一滑,整个人“砰”地一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树干上。
“哎呦喂……”
光头强只觉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软绵绵地滑倒在地。
他晕乎乎地抬起头,准备迎接熊掌的“爱抚”,却猛然间愣住了。
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巨大无比的银幕。
银幕之上,云雾缭绕,几个金色的大字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诸天万界十大落魄榜】
【第二名:光头强】
在那行大字的旁边,是一张他自己的脸,正是刚才撞树时那副龇牙咧嘴、狼狈不堪的蠢样。
光头强使劲地眨了眨眼,又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疼!”
不是做梦!
“俺?俺上榜了?”
光头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光头强,一个普普通通的伐木工,一个被老板骂、被熊欺负、穷得叮当响的倒霉蛋,居然能上这个听起来就牛气冲天的榜单?
而且还是第二名!
短暂的呆滞之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从他的胸腔里猛地炸开!
他一骨碌从雪地里爬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身后的熊大熊二,也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他指着天空中的银幕,手指都在颤抖,嘴巴张了半天,才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俺上榜了!俺光头强上榜了!”
“俺要逆天改命了!俺要发财了!”
他像个疯子一样在雪地里又蹦又跳,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却毫不在意。
“再也不用砍树了!再也不用看李老板的脸色了!再也不用被你们这两个笨熊追了!”
他指着目瞪口呆的熊大熊二,笑得前仰后合。
“俺要回家!俺要买大房子!买大彩电!俺要娶媳妇!俺要顿顿吃肉!再也不用对着海报吃泡面了!”
这一刻,所有被压抑的委屈、辛酸和不甘,全都化作了这癫狂的喜悦。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衣锦还乡,被全村人羡慕的场景。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李老板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回去上班的滑稽模样。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熊大熊二给自己当小弟,端茶倒水的未来!
“逆天改命!这就是逆天改命啊!”
光头强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狗熊岭上空,充满了无尽的畅快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他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就要彻底翻盘了!
正在追赶的熊大和熊二,被光头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蒙了。
两只熊面面相觑,停下了脚步。
熊二挠了挠自己毛茸茸的大脑袋,瓮声瓮气地问身边的熊大:
“熊大,你看光头强,他是不是疯了?”
熊大一双熊眼紧紧盯着在雪地里手舞足蹈的光头强,又抬头看了看天上那个巨大的银幕,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不知道,可能是被俺们追傻了。”
熊二凑近了点,压低了声音,继续问道:“熊大,那上面写的‘落魄’是啥意思啊?是说他很可怜吗?”
熊大闻言,不屑地瞥了光头强一眼,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落魄?就是说他倒霉呗!这还用问?”
在熊大的认知里,光头强就是倒霉的代名词。
砍树被它们发现,是倒霉。
发明的东西总是爆炸,是倒霉。
被老板克扣工资,更是倒霉。
这个榜单,不过是把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用一种很夸张的方式说出来而已。
“哦,原来是倒霉第一名啊。”熊二恍然大悟,然后看着光头强的眼神,就带上了一丝同情,“那他也太可怜了,倒霉都能排第二。”
“可怜什么!”熊大哼了一声,“他要是老老实实不来砍树,能这么倒霉吗?这叫自作自受!”
此时,诸天万界的弹幕也因为熊大熊二的对话而再次活跃起来。
“噗!熊总一语道破天机!就是倒霉蛋!”
“我宣布,熊大是本场最佳捧哏,这吐槽太到位了!”
“反派藐视主角第一阶段,我懂了!在熊大的眼里,光头强就是个战五渣!”
“哈哈哈,格局!这就是格局!熊大还在纠结砍树的问题,人家光头强已经想着逆天改命了!”
西游世界。
猪八戒捧着肚子,笑得在地上打滚。
“哎哟,笑死俺老猪了!这光头也太逗了!还逆天改命,就他那小身板,风大点都怕给吹跑了!”
沙僧则是老实巴交地分析道:“二师兄,此言差矣。这榜单非同小可,能上榜者,必有其过人之处,或许……他真的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悲惨遭遇。”
孙悟空蹲在一旁,火眼金睛闪烁,他没有笑,反而眉头微皱。
“不对劲,很不对劲。”
“一个凡人的落魄,竟能排在哪吒兄弟的前面,这背后定有蹊le跷。”
凌霄宝殿。
玉皇大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看着银幕上那个手舞足蹈、状若疯癫的凡人,又看了看下方那些窃窃私语、满脸困惑的仙家,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荒唐!简直是荒唐!”
他一拍龙椅,“一个凡间的伐木工,凭什么?他凭什么能排在第二?”
“哪吒剔骨削肉,何等悲壮!他呢?被两头狗熊追着跑,这也叫落魄?”
太白金星在一旁擦着冷汗,小声劝道:“陛下息怒,息怒啊。这天道银幕,自有其道理,我等凡夫俗子,看不透,看不透啊……”
“看不透?”玉帝冷笑,“朕看这榜单就是个笑话!来人,给朕查!把这个光头强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朕查个底朝天!朕倒要看看,他到底落魄在哪里!”
然而,任凭仙神们如何施展神通,光头强的命格依旧是一片混沌,无法窥探分毫。
这种无力感,让整个天庭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之中。
就在光头强沉浸在逆天改命的狂喜中时,他那破旧的二手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刺耳的铃声,将他从美好的幻想中拉回了现实。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李老板。
光头强的腰杆,瞬间就挺直了。
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会手忙脚乱,点头哈腰地接电话。
但现在,不一样了!
俺,光头强,是诸天万界落魄榜第二名!是天选之子!
还会怕你一个小小的李老板?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硬语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李老板啊!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李老板那尖酸刻薄的咆哮:
“有什么事?光头强!你长能耐了是吧!现在都几点了,你一棵树都还没砍到!你这个月的工资是不是不想要了!”
光头强掏了掏耳朵,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工资?呵呵,李老板,我跟你说,那点工资,俺现在还真就看不上了!”
“俺上榜了!诸天万界十大落魄榜!第二名!你懂吗?”
“从今天起,俺不干了!你另请高明吧!”
光头强说完,只觉得浑身舒坦,仿佛把这几年受的窝囊气,一口气全都吐了出去。
电话那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光头强以为李老板被自己的王霸之气给镇住了,正准备再说几句场面话,比如“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之类的。
结果,一阵比之前更加猛烈的咆哮,差点把他的耳膜给震破。
“上榜?上什么榜?我看你是上了精神病院的黑名单了吧!”
“落魄?我看你是发疯!脑子被熊拍坏了是不是!”
李老板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极其尖利。
“光头强我告诉你!别跟我整这些没用的!赶紧给老子砍树!今天要是完不成任务,你这个月工资一分都别想要!”
“还想回家过年?我让你在狗熊岭过冬!你做梦!你信不信我让你死在林子里都没人给你收尸!”
恶毒的话语,像是淬了毒的钉子,一句句扎进光头强的耳朵里。
他刚刚燃起的希望和豪情,瞬间被这盆冰冷的脏水浇得七零八落。
“我……我真的上榜了……”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下去。
“上个屁!”李老板破口大骂,“你就是个天生的穷鬼命!废物!赶紧干活!再让我听到你废话一句,我立刻就过去扒了你的皮!”
“嘟……嘟……嘟……”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了。
光头强举着手机,呆呆地站在雪地里。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寒冷了。
刚刚那股逆天改命的豪情壮志,此刻看起来,更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熊大和熊二在一旁看着他,熊二又憨憨地问:“熊大,他怎么不笑了?是不是老板不给他发工资了?”
熊大哼了一声:“活该!”
诸天万界的观众,通过银幕,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弹幕再次爆炸。
“卧槽!这李老板也太不是人了吧!句句诛心啊!”
“太真实了,这不就是我那傻逼老板的嘴脸吗?哭了哭了。”
“刚燃起来就给掐灭了,强哥实惨。”
“所以说,这就是他的落魄吗?被资本家无情压榨?虽然很惨,但……排第二还是有点牵强吧?”
“是啊,哪个打工人没被老板骂过?这也能上榜?”
质疑的声音,再次甚嚣尘上。
光头强的落魄,在他们看来,依旧显得那么的……普通。
诸天万界的质疑声,如同山呼海啸,几乎要将整个银幕淹没。
“就这?就这?一个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的伐木工,凭什么排在第二?”
“我不能接受!哪吒太子的悲剧是天命,是反抗!他这个算什么?职场pUA吗?”
“开什么玩笑!他身上连根骨头都剔不出来吧?拿什么跟哪吒比?”
斗破世界,药老看着银幕上那个垂头丧气的凡人,捋了捋胡须,对一旁的萧炎说道:“炎儿,你看此人,虽然只是凡俗,但其命格被天机遮掩,绝非表面这么简单。”
萧炎点了点头,眼神凝重。
他曾经也是受尽白眼和嘲讽的废物,他深知,有时候,日复一日的羞辱和绝望,比一场轰轰烈烈的失败,更磨人心志。
“老师,我总觉得,这个榜单,没那么简单。”
完美世界。
荒天帝石昊独立于九天之上,眸光洞穿万古。
他看着那个叫光头强的凡人,也露出了一丝兴趣。
“有点意思。他的落魄,并非源于血与火的征战,而是源于……活着本身。”
“这种道,倒是新奇。”
无数强大的存在,都从最初的轻蔑和不解,转为了一丝审视和好奇。
他们隐隐感觉到,这个榜单所定义的“落魄”,或许和他们理解的,并不一样。
就在这漫天的质疑和猜测之中,银幕上的画面,再次发生了变化。
光头强那张沮丧的脸庞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的金色大字。
【落魄人生——光头强的日常】
紧接着,画面开始播放。
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件,没有毁天灭地的悲剧。
有的,只是日复一日,令人窒息的平凡。
画面一转。
那间破旧的木屋,四面漏风。
清晨,光头强被冻醒,他身上盖着一床又薄又破的棉被,嘴唇冻得发紫。他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想烧点热水,却发现水缸里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他只能拿起冰冷的毛巾,胡乱在脸上抹了两下,就算洗漱过了。
早餐,是一块已经发了霉的馒头。
他小心翼翼地掰掉发绿的部分,就着冰冷的自来水,面无表情地啃着。
那干硬的馒头,硌得他喉咙生疼。
画面再转。
他开着那辆“将军”牌的破旧皮卡车,在颠簸的山路上行驶。
车子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怪叫,然后“噗”的一声,在半路抛锚了。
冰天雪地里,他只能自己下车,趴在冰冷的车底,用冻得通红的双手,笨拙地修理着。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他的脸上,他却连一句抱怨都没有。
因为,他没钱请人来修。
画面又一转。
森林里,他终于躲开了熊大熊二,找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拿出了他的宝贝电锯。
可刚拉了两下,电锯就“吭哧”一声,没了动静。
没油了。
他翻遍了所有的口袋,只找出几个皱巴巴的硬币,连买一小桶汽油的钱都不够。
他抱着熄火的电锯,茫然地坐在雪地里,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
一幕幕,一帧帧。
全都是这些琐碎到让人心烦,却又真实到让人心痛的画面。
被熊大熊二抓住,不是什么英雄对决,而是被当成玩具一样,扔来扔去,最后被挂在树上,动弹不得。
接到李老板的电话,永远都是劈头盖脸的辱骂和克扣工资的威胁。
去小卖部买一碗最便宜的泡面,都要犹豫半天,最后只能赊账,在老板鄙夷的目光中,狼狈地离开。
过年的时候,看着别人家张灯结彩,他只能一个人回到那间冰冷的木屋,煮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条,对着墙上那张已经褪色的美女海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俺,光头强,又一年……没挣到钱,回不了家了……”
整个诸天万界,在这一刻,都安静了下来。
之前那些喧嚣的弹幕,那些质疑和嘲讽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银幕。
没有剔骨削肉的剧痛。
没有众叛亲离的悲壮。
只有一种温水煮青蛙般的,日复一日的绝望。
这种绝望,融化在每一顿吃不饱的饭里,融化在每一次被克扣的工资里,融化在每一个孤独寒冷的夜晚里。
它不会瞬间杀死你,但它会一点一点,磨掉你所有的棱角,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尊严,直到把你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一个弹幕,颤颤巍巍地飘过。
“我……我好像,有点理解了……”
“这种日复一日的绝望,比瞬间的极致痛苦,更加……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