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面前的男孩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迟辞靠在窗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后院还拿着把大剪刀的少年。
青年略带慵懒的嗓音和周身清冽的气质太过引人注目，这让少年本有些木然的神情下也渐起了些波动。
不该是这样的。
“大人，小的王诚是府中新来的花匠。”
嚯，竟然是个小园丁，年岁看起来也不大。
迟辞打量他一番，却是微微皱眉。
这种事情，竟然让这半大的孩子来完成？
倒不是不相信这孩子的能力，更多的还是对组织那边的情况有了点猜想。
如若不是他自动请缨并且证明了自己的实力，那就是组织那边已经发展到现在连大人都派不出来的地步了。
当然，也不排除考虑到少年可能会更让人有降低警惕性的因素。
迟辞略一颔首，不做他想，与其在这里纠结不如直接去问季孟。
“好好干吧。”
淡淡的一句话，她随即合上了窗帘。
因着窗户没关，风吹过让帘子鼓起一个模糊的形状，隔绝了外面的阳光，室内骤然阴暗了下来。
昏暗的环境下，迟辞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茶杯，浅琥珀色的眸子无意识般将视线投落在某个角落，唇边勾起一丝危险的弧度。
多说多错，黑暗中有太多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的眼睛。
与王诚的碰面让她几乎是一瞬间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这同样也意味着她不能和他有过多接触。
燕九朝这个人有着极强的观察能力和多疑心，她也无法揣测对方所有行为的用意。
而且，迟辞垂眸看向手中精致彩釉的瓷杯，浅绿色的茶水反映出她寥若晨星的眉眼，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子的沿口。
如果可以，她想保住更多人。
如果这个世界是真实的，那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如果这个世界是虚假的，那她也只是玩了一场角色扮演的游戏，她更应该跟着自己的心来。
燕九朝也是玩中央集权的一把好手，别看她是他现在最贴身的副官，看似所有事都是经过她手递给他的。
实际上他还有专门的一个“军师团”，那个组里还有一群所谓的“智囊”给他出谋划策，那些人也处理了他的部分事务。
他是不会把宝都压在一处的人，手下的人心牵制恰恰是他最好的管治方式。
这样的人，确实是很可怕的敌人。
杯中茶水荡开阵阵涟漪，模糊了她的眉眼。
……
“陈辞，你有什么想法？”
房间内的窗帘没有完全敞开，光束射入房间中被切割成两半，燕九朝挺直的背影后是沉陷于阴影中的脸。
迟辞微微垂首，她的视野范围只能看到青年骨节分明的一只手，算不得好看，有细小的伤口结淤和粗糙的茧子，这也恰恰说明他是个极难对付的敌人。
“属下认为现今反叛军已不敢正面战场对抗，人手不足，或可派人从东南方向截断后续可能支援人手，断敌粮道，饿敌待歼。”
她声音微沉，殊贵的公子音染上了严肃的意味，也不再让人觉得轻浮，反而有几分诱人相信的魔力。
她不知道在这宴会将要开始前的几日他问她这些有什么意思，或许是另一种试探，毕竟记忆中他也不大需要自己的这位副官给他建言献策。
但既然都这么问了……她的视线投放在桌上展开的地图上，季孟前两日传递的消息是革命军已在外围埋伏好了，粮草尚足。
她这般言语也不过是看着靠谱的随口瞎编，就像某些毕业论文一样又水又空洞，但是只有世界卫生组织关心——who care？
但令迟辞没想到的是，燕九朝没多说什么，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眉眼之中仿佛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片刻后开口道:“如此，便你带着第三中队人手去吧。”
迟辞:？
任务快到最后一环了，别搞。
“少帅，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她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失控，看着青年欲言又止。
“就按你说的来，具体事宜过后会商量，这两日你便准备出发吧。”燕九朝没有给她挣扎的机会。
又或者说他这个人，决定了的事是不许由别人随意改变的。
这种独裁的性格在他过去的这二十多年里也无往不胜，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迟辞回到家时，面色难看到让迎上来的程彤儿都吓了一跳。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程彤儿已经不怎么畏惧她了，并且深知自己受她恩惠，主动担起了家中一切事务，更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知道迟辞不是身体不适，程彤儿自觉地进了厨房，将卡着她下班时间点热好的饭菜端了出来。
饭桌上，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迟辞的眼皮跳了跳，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让她完全没了胃口。
程彤儿心细如发，发现她连饭都吃不下去，便去倒了杯热茶给她——这也是提前准备好的。
“彤彤。”迟辞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昏黄的落日分开天际一线，暮霭沉沉，城内人声鼎沸，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血色的阴影即将再次覆盖这里。
“吃好了吗，随我出去逛逛吧。”青年额前有一缕微碎的刘海有些长了，没有被发胶照顾到，就那么松垮垮地遮盖了他的些许眉眼。
很快，两人便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散步于街上。
周身喧闹的孩童笑闹声，商贩鼎沸的吆喝声，都挤不进两人之间那种微微沉寂的气息。
“今儿是什么日子？”迟辞看着路边张灯结彩的模样和各式各样的花灯，隐约意识到今天仿佛恰巧是什么节日。
她最近的神思都在考虑如何执行任务了，倒是很久没出来闲逛。
“乞巧节。”少女低着头，好像是在刻意躲着青年的目光，只是她细白手指下意识地抠弄着迟辞给她买的提包把手。
少女的心事总是如春绽放的桃花，夺目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