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执恒看着她眼神莫名,片刻后才笑道:“有趣,若你不是郡主的人,我定要将你讨来……”
“冷小将军,慎言。”卫尹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纤细的手指上灼眼的甲套轻抵下巴,她身上常年处于高位掌权者的不容置疑在迟辞的面前第一次出现。
“本郡主还没死呢,轮得到你?”
朱瑜在迟辞身后咂了咂嘴,用小声的气音道:“他俩这是看了多少话本子,怎么说话……”
他犹豫了一下,还没想好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青年头都没回,一脸平静地解答了他的形容匮乏。
“霸道王爷。”
朱瑜:“哎,就是这个。”
许是他一激动,声音就有些大了,前排的丞相少将军和郡主都看向了他,甚至就连座上之人也将目光投了过来。
迟辞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
她若无其事且自然地往旁边挪了一步,不想当后面这傻子的挡箭牌。
结果朱瑜就跟粘在她身上了一样她往哪移就跟到哪。
迟辞:……
突然,她听到一声极小的轻笑声。
抬眼看去,座上显得苍老疲态的帝皇正看着他俩,但没什么表情,仿佛刚刚那一声只是她的幻听。
最后先打破这微妙气氛的还是冷执恒,他看着迟辞身后如影随形的朱瑜,若有所指道:“我看这位小兄弟不像是郡主大人的侍卫,倒更像这位小公子的。”
叫谁小公子呢?
迟辞心说我在这个世界的年纪算下来都能当你太爷了。
没大没小的东西。
“大人误会了,小人与他其实是习武时的同门师兄弟。”
冷执恒正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赵丞相打断了他:“朝堂之上岂是你们胡闹的地方,若你还执意如此,就别怪我去请你卧病在床的父亲了。”
真是朴实无华的政敌。
告家长都来了。
冷执恒的表现不甚在意,却也终于老实闭了嘴。
迟辞心下了然,虽说她早就从卫尹给的情报知道了这段时日老将军闭门不出,以病告假,因此少将军完全没了约束,在朝堂上与老丞相呛声。
文武不合,似乎自古以来这就是通理。
从两人不再呛声以后,下面的大臣们才又重新活跃起来,礼部尚书说下个月的地方性求雨祭典,户部尚书说礼部尚书上个月已经超了预算,兵部尚书又嫌他们破事儿太多,很快就吵作一团。
卫尹已经懒得管这些事,闲庭信步靠近迟辞身边,刚好挡住那边冷小将军投来的探究的目光。
“陈哥哥老看他做什么,他比我好看?”卫尹轻声道。
卫尹已经许久这样不叫她,竟让她恍惚了一下。
青年的愣怔只有一瞬,随即便从唇边溢出一抹浅淡的笑意,眼神也柔和了几分看着她道:“小尹自然是最好看的。”
朱瑜在后面莫名打了个冷战,迟辞背对着他看不到,却被卫尹看清了。
此时殿内大臣们正吵得火热,已经没几个人再关注他们这个角落。
因此卫尹嘴角一勾,便看着朱瑜阴阳怪气道:“朱公子,是冷吗,你颤什么?”
朱瑜看了看她,自己也有些纳闷,便一脸诚恳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刚刚突然感觉一阵恶寒,明明我今天穿得也挺多的……”
“是染了风寒?”青年带着几分担忧的眼神看了过来。
朱瑜:“现在好像又没什么事了?”
青年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抬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道:“等回府里还是叫个大夫来看看吧。”
卫尹看着在青年手下乖顺得像狗一般眼睛闪亮亮的朱瑜:……
当了郡主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感觉到对一个不能直接掐死还听不懂人话的玩意会这么无力。
终于熬到下朝,日向天中,迟辞盘算着今天中午府里的厨子会做什么菜。
现在她和朱瑜的身份都是卫尹身边的侍卫,只能跟在她的身后。
眼见着和那些下朝的大臣越来越远,卫尹突然一声不吭地拐了个弯,朱瑜见四下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这才悄悄扯了扯迟辞的衣袖低声道:“现在能说话了吗?”
青年道:“说吧。”
“咱们这是去哪啊,我还以为就只要朝堂上……”他噤了声,隔墙有耳,他还没蠢到在宫里说不该说的话,顿了顿又道,“也没说现在还要继续啊?”
“不必,等会儿跟着我就好了。”青年淡淡说道。
这就好,朱瑜安心了。
卫尹对宫里复杂的路线了如指掌,七拐八绕一路上竟没见到什么宫人,只有偶尔路过巡逻的御林军他们会对她恭敬行礼。
直到他们来到一处重兵把守的地方。
“什么人。”
卫尹抬眸冷冷扫过去,开口就是大不敬:“让开,我要见他。”
御书房门口的侍卫自然认出了她是谁,但这也不是他们想放就放的。
好在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的李公公闻声赶了过来,哎哟着下跪赔笑道:“郡主大人,陛下这会儿正歇息呢,怕是……”
迟辞也在脑中自动把这位李公公对上了,那日带周寻清来郡主府的大公公就是他。
卫尹轻抽一口气,唇边冷笑出声,她的声音极大且缓慢,仿佛就是说给那房中人听的:“怎么偏偏本郡主来的时候累了,你到底是不想见我,还是不敢?”
霎时间周边所有侍卫都低下了头,装作听不见这堪称谋反宣誓的话语。
就连李公公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了,他只能徒劳地干笑道:“郡主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旁人听见了,怕不是以为您对陛下心有不满呢……”
迟辞都有些可怜他了。
明知两边都不是他能得罪的人,连帮衬的话也只能睁着眼瞎说。
卫尹并不跟李公公谈什么情面,她的注意力都在御书房的门口,继续大声道:“你以为躲在里面就能逃避问题了吗?”
“陈辞!”
女人的声音刚落下,身后的青年便往前一步,寒光闪过,一把软剑从腰间抽出,竟直接生生斩断了前排侍卫手里的枪柄。
俊美如画中的人物,此时被额发微微遮了眼,令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顶在前面的侍卫由于惊骇往后退了半步,纵使是面对老将军,也从未产生这样的战栗感。
青年身上不知何时冒出的冷意,如煞神临世,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他根本就不是那个朝堂上表现得人畜无害的清冷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