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知道自己现在有些狼狈,但他还是在笑。
因为他发现迟辞这个人很矛盾,非常矛盾。
大多数人第一眼看到她的印象或许是冷清温润,或许是慵懒漠然,但与她相处后没人能拒绝她的体贴和周全。
可真的相处久了,会发现她真的是一个冷漠到骨子里的人,当你以为能走进她心里,却发现你根本触及不到她的内在。而懒惰也成了她的伪装层,掩盖了她内里的残酷,温柔到残忍。
或许在她眼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没有偏爱的爱,最是残忍。
迟辞不知他所想,只是看着他,无端想起那日那个荒谬的梦来。
她不再去想,现在心头憋的那口气已出,何不让自己放轻松一些。
随即环顾四周,发现竟连一处能坐的地方都没有了。
于是她径直走向里屋,刚推开门就看到周寻清跑了过来。
“早知道你身手这么好,本宫就辞了陈辞让你来教本宫了。”
迟辞听完他这话刚吐出的一口气差点又憋回去,好在跟在他后面缓缓走来的陈渊当了她的嘴替,皱眉道:“你……殿下在说什么,卫夫子若是身手不好当初是怎么将我们从那些黑衣人手里救出的?”
周寻清不以为然道:“那些黑衣人太弱了,基本都是一刀切,能看出什么?”
迟辞心想这话还真有些道理,可她的一贯风格都是如此。
上战场的兵皆是长柄武器,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现实中没有谁会拿剑这种东西去打仗。
因此她在那些年用的是一把平平无奇的黑枪,现在带着剑单纯是觉得很帅。
她没有折磨人的喜好,因此都是选择最快结束对方生命的方式,能一枪解决的绝不捅第二枪,不考虑任何花里胡哨的枪法,在战场上她也要抢时间杀敌。
周寻清这小屁孩实际上看不出什么门道,只是觉得她和城主打得这一场很精彩,因而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啧,不愧是有资本肆意妄为的太子殿下。
迟辞在屋里找了椅子坐下,城主这才慢悠悠地晃了进来。
“打也打了,能不能告诉我你今日去了哪?”
“城主大人,对别人的私生活太有占有欲不是什么好习惯。”迟辞靠在椅背上瞥他一眼,也懒得戳穿他,就他在这南城的影响力,想查到的行踪还不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倒不如好好讲讲在我不在时你与他们讲了什么。”
“他告诉我们你就是来南城找他的,而且几日之后……你们会大婚。”陈渊垂眸道,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迟辞瞳孔地震,差点把座椅的扶手捏碎。
“卫公子这是作何姿态?”城主眉眼弯弯,像是染上了几分真情实意的喜悦,“这不是前两日你我便一同商议好的事实么?”
迟辞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随后,她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周寻清道:“殿下,其实我觉得您可以替我来……”
“不行。”城主一眼看出她的小心思,断然拒绝。
但迟辞直接无视了他,对一脸懵的周寻清继续解释道:“这大婚自然是个幌子,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不若殿下来替我,您的体型条件比我更合适。”
“不可能,本宫可是男人,不喜欢男人,打死本宫都不会答应的。”周寻清也无比抗拒。
说实话,这个结果迟辞并不意外,周寻清虽然长得像他爹年轻时候,一样是身形颀长清瘦的美人,但确实是铁直的。
她都膈应和城主结婚,更别说实打实作为男性的周寻清了。
这事儿不成也在意料之中,迟辞并不打算强求。
她看到旁边桌上放了糕点,便不见外地拿过来吃,而城主也凑了过来。
另一边陈渊却突然拉走了周寻清,说是想进里面和他单独谈几句话。
城主似笑非笑的美眸瞥过陈渊进屋的背影,对迟辞说道:“你捡回来的孩子还真没几个是善茬。”
迟辞不以为然,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有点自己的想法很正常,好歹也是剧情里以后都会出人头地的领导阶层,若是心眼少了她只会觉得这剧情太不合理。
“你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城主撑起脸,眉眼含笑看她,只看他那双妖冶上挑的美眸,多情似水光潋滟,看着一个人时,便似乎满心满意都是那个人。
迟辞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冷冷道:“无聊,我没有窃听别人谈话的爱好。”
即使她能听到也会刻意去回避。
没过多久两人就又折返回来,这次,周寻清面对迟辞眼神有些躲闪,看着门口旁的盆栽主动开口道:“本宫可以接受和城主假婚。”
“你同意,本城主还没点头呢。”城主的视线落在陈渊身上。
两分钟前。
陈渊将周寻清拉至里屋,周寻清自然不满,刚想发作,却被陈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
“如果你不愿意去替嫁的话,就要卫仁去了。”
“废话,本宫当然知道,你说的这么轻松你怎么不去?”
“他没看上我。”陈渊眼底微黯,抬眼看他:“他显然觉得你比我更合适。”
“你这听起来不像夸人的话。”周寻清不吃他这套。
“那如果说,卫仁其实就是陈辞呢?”
“……你在拿本宫寻开心?”
陈渊黑眸沉沉地看着太子,周寻清从他眼里看不出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他僵住了,脑海中似乎闪过许多片段,断断续续拼凑起来竟让他慢慢涨红了脸。
“那又如何,都是男人又没什么影响,本宫凭什么要替他去……”少年的声音逐渐低下,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在这样巨大的信息量冲击下他其实有些懵了,心乱如麻。
“殿下比我聪慧,应当知道我什么意思。”
随后他便被陈渊又拉了出去,从小就在万众瞩目下长大的太子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怯场,却在对上桌边男人望来的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时脑海中突然接上了那些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他难以克制地撇开了眼。
除了白日里的陈辞,那个在夜里爬上他房顶的青年似乎也有着这样一双异于常人的浅色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