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山的过程并不复杂，牛车是无论如何也上不了山的，于是迟辞让卫尹牵着牛，自己背起了周启。
明明是近三伏的夏日，周启身体却烫的像刚出锅的铁板烧烤一样。
迟辞是真怕他嘎在路上了。
周启此时已经陷入了半昏睡，因此对于迟辞“大不敬”的行为也不会提出什么异议了。
反倒是那头买来时半死不活的牛，一路上走走停停，加上迟辞到处找草撸树叶给它，虽然仍旧瘦骨嶙峋，精神劲儿却好了许多。
“陈哥哥，我怎么感觉他还不如这头牛。”
小脸已经逐渐圆润起来的卫尹一脸天真无邪地说。
迟辞看着她，心说这孩子大概也是个天然毒舌。
迟辞又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给周启挽尊一下，于是说道：“你周哥哥身体这么瘦小，你看这头牛，这么大一只，恢复的肯定比他快。”
小丫头看了看牛，又看了看周启，低下脑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然后拖长了调子“哦——”了一声。
很难说她到底有没有接受迟辞这套说辞。
这山看起来高，却意外的好爬，一条小径干净地直通山顶。
走到一半时，迟辞考虑到卫尹年纪还小，还是需要休息一下的。
直到这里迟辞还无法判断山顶到底有没有人，郁郁葱葱的树林根本看不出多远的距离。
好在这里总归是比山下要凉快许多。
牛甩着尾巴去了溪边喝水。
迟辞也用衣服沾了清凉的溪水给周启擦脸和手心来物理降温。
再一扭头时卫尹已经单方面和牛玩了起来，她开心地用手捧着溪水往牛背上泼，牛倒是没什么反应，仍旧悠哉游哉地低头喝水。
这里也不会再冒出多少人来了，迟辞才顺便用水给自己洗了洗脸。
随着污水流去的，逐渐露出一张如玉般精雕细琢的容颜，她看着模糊的倒影恍惚了一下，似乎已经不太记得清自己本来长什么模样了。
这是她自己的脸吗？
就在迟辞“顾影自怜”时，不远处传来了哗啦的水声。
似乎是有什么掉进水里了。
迟辞下意识回头看卫尹，发现她还正在给牛洗澡，完全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她没事就好，迟辞又转头判断那声音应该是从溪水上流传来的，于是她起身叮嘱卫尹先站在原地不要走动，她离开去看一眼。
向上游走没多远，就遇到一个比较陡峭的斜坡，水流从这里流下像一个小小的瀑布。
迟辞单手撑了一下爬上这个坎，再往上看就发现不远处有一个黑色的影子。
有人落水了？
但是这溪水很浅，应该不至于到溺水的地步。
她又靠近了一些，确认是一个人，还是个姑娘。
这姑娘摔倒的地方水很浅，仅仅刚没过脚踝，想要淹死也有一定难度。
但是她此时一动不动地就趴在那，迟辞没有第一时间去拉她，倒不是怕被讹，而是她一时有点想不明白。
这姑娘不会是自己滑倒磕在旁边那块大石头上把自己摔死了吧？
想想应该不至于那么离谱，她上前把人捞起来，黑衣水淋淋的，一张精致秀丽的小脸瓦白，双眼紧闭，她又摸了摸脉搏确定人还活着。
她叹了口气，幸好不是捞尸，不然她肯定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少女看着十六七岁的模样，在这个时代及笄过，已经算是大人了。
能把自己摔晕过去的……姑且算大人吧。
迟辞也顾不得少女整个人都湿透了，抱住带回了暂时的休息点。
周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此时正靠着一棵树坐着。
看到她怀里的人以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青年没有注意到他的微表情，却被一旁的卫尹发现了。
小姑娘拿因为刚刚玩过水所以湿乎乎的小手在他身上擦了擦。
周启看她一眼，不做声，任由她胡作非为。
迟辞把女孩放在有太阳照射的地方，青石泛着阵阵暖意。
正琢磨着要不要对她做心肺复苏人工呼吸一条龙时，女孩咳了两声。
迟辞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女孩的眼睛还紧闭着，但秀眉拧了起来，摸索着按住了旁边的地面，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迟辞拍了拍她的后背，本想给她喝点水，但想到对方差点就被淹死，这个时候给水还是有点太地狱了。
感受到迟辞的触碰以后，少女原本撕心裂肺的咳嗽都轻了些，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嘶哑着声音问道：“谁？”
迟辞这时候才发现不对劲。
少女这整个过程中竟然都没有睁开过眼，即使此时警惕地面向她的方向，那双眼睛仍旧紧紧闭合。
“你是谁，我记得留白师父门下只有两人吧，很明显你不是他们。”
迟辞还没说话，话头突然被周启抢过，语气中不乏咄咄逼人的意味，这一反问反而让少女的气势弱了下去。
“你……你们是来找师父的？”少女柳眉放松了些许，她本来面向着迟辞，又察觉到周启的位置在更远一些的位置，于是扭头去寻找那个方向。
迟辞看着心里不免有点犯嘀咕，这种英雄救美的故事……她是不是抢了周启的戏份？
不过她不觉得自己是英雄，顶多是个路过的。
周启好像一直都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面对少女时声音甚至比平时还冷硬。
“留白师父应该没下山吧？”
“……可是，你们应该先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师父也不是什么人都会见的。”
女孩的声音有些嘶哑，但语气轻柔，面对周启上来就先声夺人的态度只能弱弱地反驳。
“救你的资格还不够吗？”周启漠然道。
迟辞没有插嘴，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她可以判断周启不是没教养的人，比起维护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还是更想看看周启的手段。
女孩被周启噎到了，半晌没说出什么话来，最后她犹豫了一会儿才抬手指向迟辞的方向：“那，只有他能和我去见师父，你们要在外面等着。”
本来只想看热闹却突然被提及的迟辞：我，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