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剑的青芒在低空掠过时,带起一阵极淡的灵气波动,旋即被林玄散去。他在残符巷外三里处的山林落下,收起飞剑纳入储物戒,指尖微动,身上的玄龟法袍便换成了一件洗得发白的天蓝布衣——那是他筑基前常穿的样式,布料粗糙却透气,带着几分人间烟火的质感。
晨雾还未散尽,带着草木的湿气漫过街巷,巷口张记早点铺的烟囱已升起袅袅炊烟,金黄的油条在油锅中翻滚,滋滋作响的香气穿透薄雾,飘得满街都是。林玄踏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走进巷内,脚步放得极缓,像是怕惊扰了这沉睡多年的旧时光。
斑驳的墙面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墙根处生着几丛青苔,上面还残留着当年孩童们用木炭画的简易符篆,笔画稚嫩,却依稀能辨认出“平安”二字的轮廓。隔壁张婶家的院墙上,晾晒着一束束干枯的草药,是炼制二阶护身符常用的辅材,当年他囊中羞涩,常来这里借一两株应急,张婶总是笑着说“拿去吧,练好了符纸给婶留一张就行”。
“刚出炉的护身符嘞!凡人戴保平安,低阶修士应急也管用!二阶符纸,只要五块下品灵石,童叟无欺!”
熟悉的吆喝声从巷口传来,林玄抬眼望去,只见王老头正佝偻着身子,将一叠叠黄色符纸摆放在长条木案上。老头头发比当年花白了不少,眼角的皱纹深了些,却依旧精神矍铄,双手麻利地整理着符纸,时不时抬手捶捶腰,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林玄走上前,指尖轻轻触碰到一张护身符的边缘,灵纹微弱却稳定,看得出来炼制时很用心。王老头抬眼看来,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笑道:“这位道友看着面生?是从外地来的吧?要不要来张试试?我老王的符纸,在残符巷可是口碑过硬,这么多年了,就没出过差错!”
“王叔的手艺,自然是信得过的。”林玄的声音温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熟稔。
王老头愣了愣,仔细打量着他的眉眼,忽然一拍大腿,嗓门陡然提高:“哦!你是当年那个熬夜炼符的小林?难怪觉得眼熟!你这小子,这些年去哪历练了?模样没怎么变,气质倒是沉稳了不少,连声音都听着不一样了!”
林玄顺势在木案旁的长凳上坐下,朝着早点铺吆喝了一声:“张掌柜,来一碗豆浆,两根油条!”转头对王老头笑道:“在外头瞎逛了几年,没什么大出息,倒是比以前沉稳了些。”
“瞎逛也能逛出你这气质?”王老头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是不是筑基成功了?我就说你这小子有天赋,当年熬夜炼符那股劲,比我年轻时候还拼!”
林玄没有直接回应,只是笑了笑,接过张掌柜端来的豆浆油条,温热的豆浆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豆香,瞬间勾起了无数回忆。他忽然想起当年为了凑筑基材料,和王老头换符纸时的场景——王老头手里攥着两张三阶符纸,嘴上说着“你这小子太抠门,就用这点东西想换我的宝贝”,却在递给他符纸时,悄悄多塞了两张备用的二阶符纸,低声道“路上小心,在外历练不容易”。
寒冬腊月里,两人缩在摊位后,就着一碗热汤面取暖,王老头看着他冻得通红的手,叹气道:“修仙之路难啊,能互相帮衬就别计较那么多。等你筑基了,可别忘了回来看我这老头子。”
这些凡人修士的温情,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没有价值连城的馈赠,却在修仙界的清冷与残酷中,格外珍贵。林玄这些年见过太多为了资源反目成仇的修士,经历过生死一线的险境,早已习惯了紧绷神经,此刻坐在熟悉的长凳上,喝着温热的豆浆,听着王老头絮絮叨叨的话语,紧绷多年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心境从修仙的沉稳逐渐变得松弛。
“对了小林,”王老头忽然想起什么,凑近道,“巷尾李秀才家,藏着一堆老书,都是他祖上传下来的,看不懂的古文,还有些画着奇怪图案的残页。他儿子嫌占地方,说要当废纸卖了,我劝他留着,说不定有懂行的人要。你不是一直喜欢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吗?要不要去看看?”
林玄心中一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储物戒。他这些年搜罗了不少古籍,却始终没能破解《云笈玄真录》的晦涩,或许李秀才家的这些“废纸”,能藏着意想不到的线索。
“多谢王叔提醒,”林玄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放下碗筷,“回头我去看看,若是真有能用的,也算是帮李老先生解决了麻烦。”
王老头摆摆手:“谢什么,都是老街坊了。你刚回来,先歇歇,晚点我带你去李秀才家,那老头脾气倔,我去说说话管用。”
林玄点头应允,目光再次投向巷内。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巷口的树梢洒下来,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孩童们追跑打闹着从身边经过,手里拿着简易的符篆,嘴里喊着“看我的烈火符”“我这是防御符,比你的厉害”;不远处的符纸铺门口,几位低阶修士正围着老板讨价还价,声音热闹却不嘈杂。
这就是残符巷,没有修仙界的尔虞我诈,没有高阶修士的威压,只有淡淡的烟火气,和藏在烟火气中的温情。林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心中满是暖意。或许,他此次归来,不仅是为了寻找古籍线索,更是为了重拾这份久违的人间烟火,让紧绷的心境,在这份从容与温暖中,得到真正的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