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归来的忙碌,像一层致密的薄膜,将乔妍暂时包裹在一个由工作、会议和无数待办事项构成的茧房里。直到母亲一个语气异样的电话,才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这层薄膜。
“妍妍,你最近……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了?”母亲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乔妍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维持着平静:“没有啊,妈,怎么这么问?”
“哦,没什么,就是……前两天,有个姓谢的先生,说是你工作上的前辈,特意来家里坐了坐,送了些挺贵重的礼物,问了不少你工作上的事,还说很欣赏你,希望你未来发展更好……”母亲的话语有些零碎,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我跟你爸都觉得有点突然,你没在外面得罪什么人吧?”
谢先生!谢永安!
一股寒意瞬间从乔妍的脊椎窜上头顶。她没想到,谢永安的动作会这么快,手段会如此……直接,甚至可以说是卑劣。他竟然绕过她和沈皓明,直接将手伸向了她的家人!这种看似亲切的“关怀”,实则是精准的敲打和威慑,是在用一种不动声色的方式提醒她,她和她的作品,并非处于真空,她的软肋,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妈,没事,”乔妍强压下心头的惊怒,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那位谢总……是投资人之一,可能就是想多了解下情况。礼物不能收,我回头处理。你们别担心,我工作挺好的,刚在国外还得了个奖呢。”
她匆匆安抚了母亲几句,挂断电话,手指却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办公室里空调温度适宜,她却感到一阵发冷。资本的触角,远比她想象的更为无所不在,也更加不择手段。
她坐在椅子上,深呼吸了几次,试图冷静分析。谢永安此举,目的何在?是试图通过家人向她施压,让她在《双生火焰》的后续决策中倾向于他?还是更阴险地,想在她和沈皓明之间制造猜疑和隔阂?无论哪种,这都是一种越过商业规则底线的行为。
她需要告诉沈皓明。这不是告状,而是必要的通气和预警。他们是一个团队,面对的是共同的对手。
几乎没有犹豫,乔妍起身,径直走向沈皓明的办公室。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
沈皓明正站在窗前讲电话,听到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稍等。他的通话似乎也接近尾声,语气简洁:“……知道了,按原计划推进,那边我来处理。”
他挂断电话,转向乔妍,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凝重:“怎么了?”
乔妍没有绕圈子,直接将母亲电话的内容和自己的判断,清晰而简洁地复述了一遍。
随着她的讲述,沈皓明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眼神一点点结冰,最后凝聚成一种近乎实质的寒意。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走到办公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紧绷的鼓面上。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越界了。”良久,沈皓明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和冰冷的决绝。这简单的四个字,比他任何一次发怒都更让乔妍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抬起眼,看向乔妍,眼神锐利如刀:“你怎么想?”
“我很愤怒。”乔妍迎着他的目光,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这不是正常的商业竞争。他在威胁我的家人。”
“然后呢?”沈皓明追问,像是在确认她的立场。
“然后,”乔妍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我认为这更证明了我们坚持独立性的必要。如果向他妥协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双生火焰》彻底变成他想要的样子,或者,我们彻底失去它。”
沈皓明凝视着她,似乎在评估她话语里的每一个字的真实性。几秒后,他眼中那冰冷的锐利稍稍缓和,甚至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赞赏的光芒。
“很好。”他点了点头,像是完成了一次重要的确认。他拿起内线电话,快速下达指令:“安娜,帮我取消今天下午所有非紧急安排。另外,联系李律师,请他尽快到我办公室一趟。”
放下电话,他对乔妍说:“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我会确保类似的情况不会再发生。你父母那边,我会安排人以公司的名义,做一次正式且得体的回访,解释清楚,消除他们的疑虑。”
他的处理方式干脆利落,既有法律层面的应对,也有人情层面的安抚,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对乔妍家人的困扰。乔妍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弛了一些。
“谢谢。”她低声道。
“不用谢我。”沈皓明走到她面前,目光沉静而有力,“保护团队成员和项目不受这种下作手段的干扰,是我的责任。谢永安这是在玩火。”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冷冽的预警:“这也说明,他急了。我们在巴黎的动作,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双生火焰》的价值,比我们想象的更大,也因此,成了更多人的目标。接下来的路,只会更不太平。”
乔妍看着他眼中那份熟悉的、如同磐石般的坚定,忽然觉得,谢永安这种手段,或许反而阴差阳错地,将她更紧密地推向了沈皓明的阵营。当外部的烽火试图烧向她的家人时,身边这个看似冰冷严苛的男人,却成了最坚实的烽火台,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前面。
“我明白。”乔妍再次点头,这一次,心中没有了不安,只有一种更加清晰的、与他并肩面对风雨的决心。
家人的一通电话,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照亮了前路的险峻,也照见了身边同行者的可靠。烽烟已起,但她知道,她并非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