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没有飞向任何已知的机场或城市，而是在阿尔卑斯山脉深处的一片无人区降落。这里有一个伪装成山体岩壁的机库门，在直升机靠近时缓缓打开，露出内部的停机坪。
“这里是‘鹰巢’，我十年前开始建造的安全屋。”江辰风扶着林晚星走下直升机，向她介绍，“完全自给自足，有独立的能源、水源和通讯系统。知道这个地方存在的人，算上你，不超过五个。”
机库门在他们身后关闭，内部灯光自动亮起。空间比想象中更大，除了停机坪，还有生活区、医疗室、指挥中心和储藏库。一切都井井有条，显然经常有人维护。
“江先生，林小姐。”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他身材精干，眼神锐利，“欢迎来到鹰巢。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代号‘山鹰’。”
江辰风点头：“情况简报？”
“七分钟前收到的情报：陆振英在日内瓦听证会第二轮开始前突然离席，理由是‘健康原因’。他的私人飞机一小时后从日内瓦机场起飞，目的地是上海。”山鹰语速很快，“同时，我们在国内的眼线报告，陆氏集团正在紧急调动大笔资金，至少有二十亿美元通过多个渠道汇往开曼群岛。”
“他想跑。”林晚星立刻反应过来。
“或者是在准备最后一搏。”江辰风沉思，“二十亿美元……足够他在任何地方重新开始。但这不是陆振英的风格。他不会轻易放弃陆氏这艘大船。”
山鹰继续说：“还有一件事。二十分钟前，陆清云女士通过加密频道联系我们，说她有重要信息必须当面传达。她正在来这里的路上，预计三小时后抵达。”
林晚星和江辰风对视一眼。陆清云知道这个地方？而且正在赶来？
“她怎么知道这里？”林晚星问。
江辰风的表情有些复杂：“我告诉她的。在你被绑架之后，我需要她在欧洲的资源帮忙寻找你。作为交换，我提供了安全屋的坐标。”
“你相信她？”
“不完全。但她确实动用了自己在欧洲政界和警界的关系，帮我们锁定了施密特实验室的位置。”江辰风说，“而且……她提供了一些关于陆振英‘计划b’的情报。”
林晚星想起在庄园时，陆清云的那些“朋友”。现在看来，那些关系网确实发挥了作用。
“先休息吧。”江辰风看着林晚星苍白的脸，“你需要处理伤口，吃点东西，睡一觉。等陆清云到了，我们再决定下一步。”
山鹰带林晚星去了医疗室。医生检查了她的身体状况，除了几处擦伤和冻伤，没有严重问题。处理完伤口后，林晚星被带到一间简约但舒适的房间，桌上已经准备好了热食。
但她没有胃口。脑子里全是施密特实验室里的恐怖场景，还有那些关于她基因的言论。
“完美样本”。这个词让她不寒而栗。
江辰风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吃点东西。我们需要保持体力。”
林晚星勉强吃了几口，然后问：“施密特说的那些……关于我的基因，是真的吗？”
江辰风在她对面坐下，表情严肃：“我让山鹰调取了施密特实验室的数据库。他们确实对你的基因做了详细分析，结论基本正确：你继承了陆家某种罕见的基因变异，导致细胞修复能力和端粒长度远超常人。理论上，你的自然寿命可能比普通人长30%到50%。”
林晚星放下叉子。“所以陆振英才这么执着于抓我？不仅仅是为了那些证据？”
“恐怕两者都有。”江辰风打开文件夹，“施密特的研究笔记显示，陆振英从十年前就开始资助这个项目，目的是开发‘长寿疗法’。但研究一直卡在瓶颈——陆振英本人的基因变异不够完整，而其他陆家成员的基因要么变异点不同，要么有缺陷。直到他们发现了你。”
他翻到一页：“这是三年前的一份报告。陆振英通过私人侦探找到了你的医疗记录——你在高中时因运动受伤住院，医院保留了血样。他们秘密获取了样本，分析后确认你就是他们寻找的‘完美模板’。”
林晚星想起高中那次骨折住院。原来从那时起，她就已经被盯上了。
“但施密特也指出一个问题。”江辰风继续说，“你的基因虽然完美，但不可复制。即使提取你的干细胞进行培养，也无法获得同样效果的细胞系。这就是为什么陆振英需要活捉你——他需要源源不断的‘原材料’。”
“所以他之前在海上的追捕，在瑞士的绑架……都是为了这个？”
“为了这个，也为了你手里的证据。”江辰风合上文件夹，“现在两个目标他都没达成。按照陆振英的性格，接下来他会做两件事：第一，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我们；第二，如果我们真的公开所有证据，他会启动毁灭程序——不是毁掉证据，而是毁掉证据能伤害到的一切。”
林晚星明白他的意思。如果陆氏集团注定要崩塌，陆振英会拉所有人陪葬。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最多四十八小时。”江辰风看了看表，“国际刑警已经根据我们提供的线索，对陆振英发布了红色通报限制令。但他现在还在飞机上，航空管制区算是法律灰色地带。一旦他落地上海，要么被逮捕，要么……他会动用最后的关系网，争取时间。”
房间里的通讯器响起，山鹰的声音传来：“江先生，陆清云女士的车辆即将抵达。另外，我们收到了来自国内的新情报，需要您立即查看。”
“我马上来。”
江辰风起身，走到门口时回头：“晚星，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记住：我们走到这一步，已经让很多人付出了代价。不能回头，也不能犹豫。”
他离开后，林晚星独自坐在房间里。窗外的模拟窗显示着阿尔卑斯山的雪景——那是高分辨率的屏幕，不是真正的窗户。这个地下堡垒安全，却也让人窒息。
她走到墙边，手掌贴上冰冷的金属墙壁。二十多年来，她一直在逃亡、在隐藏、在为了生存而挣扎。但现在，她突然不想再逃了。
是时候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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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指挥中心。
陆清云风尘仆仆地赶来，她看起来比在瑞士时憔悴了许多，眼中布满血丝。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个林晚星没想到的人——周磊。
“周磊？你怎么……”林晚星惊讶地迎上去。
“辰风让我来的。”周磊拥抱了她一下，快速解释，“国内情况很糟。陆振英动用了所有关系，辰星资本在国内的业务已经全面瘫痪，我们的办公室被查封，银行账户冻结，连员工的家人都受到骚扰。有几个高管承受不住压力，递交了辞职信。”
江辰风的表情平静，但林晚星能看到他眼中的寒光。
“他这是要彻底毁掉辰星。”
“不止。”周磊从包里取出一叠照片，“他还派人去了你老家，伯母她……”
林晚星的心揪紧了。
“伯母没事。”周磊赶紧说，“我们的人提前一步把她接走了，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但陆振英的人砸了你家的店，还在镇上散布谣言，说你在外犯罪，连累了家人。”
林晚星握紧了拳头。伤害她可以，但触及她的家人，这越过了最后的底线。
陆清云这时开口：“我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陆振英的‘计划b’，我知道是什么。”
所有人都看向她。
“父亲去世前，除了留下那个保险箱，还给了我一个密封的信封。”陆清云从手袋里取出一个已经泛黄的信封，“他嘱咐我，只有在陆家面临灭顶之灾，或者陆振英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时才能打开。我在来的路上打开了。”
她抽出信纸，念道：“‘清云，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振英走得太远，已经无法回头。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触犯了法律和道德的底线，你要做一件事：启动‘凤凰涅盘’协议。’”
“凤凰涅盘？”江辰风重复。
“那是父亲留在陆氏集团内部的一个终极应急机制。”陆清云解释，“一旦启动，会自动触发三件事：第一，陆氏集团所有海外资产将被锁定，资金只能进不能出；第二，集团董事会自动解散，由独立的第三方托管人临时接管；第三……所有涉及陆振英个人非法行为的证据，会自动发送给十二个国家的执法机构。”
指挥中心里一片寂静。
“为什么老爷子要设置这样的机制？”林晚星问。
“因为他了解自己的儿子。”陆清云苦涩地说，“他知道陆振英的野心和偏执终有一天会失控。但他无法亲手阻止，所以留下了这个最后的保险。启动条件很苛刻：需要陆家三位直系后裔中的两人同意，并且经过生物识别验证。”
“三位直系后裔？”周磊数了数，“陆振英，你，还有……”
陆清云看向林晚星：“还有晚星。老爷子在遗嘱中明确承认了她的身份，她在法律上是陆家的第三顺位继承人。”
林晚星愣住了。
“所以，要启动这个协议，需要你和我的共同授权。”陆清云直视林晚星，“这就是我来的目的。我希望你同意，和我一起启动‘凤凰涅盘’。”
江辰风皱眉：“这会不会是陷阱？如果协议启动，陆氏集团可能彻底崩溃，晚星作为继承人之一，也会被卷入复杂的法律纠纷。”
“协议中有保护条款。”陆清云说，“无辜的继承人可以获得豁免，并且有权获得部分未被污染的资产。父亲设置这个机制，不是为了毁灭陆家，而是为了在陆振英毁掉一切之前，保住陆家最后的根基。”
她转向林晚星：“我知道你对陆家没有感情，甚至只有恨。但请相信，父亲在生命的最后几年，每天都在后悔。他没能保护你母亲，没能给你一个正常的童年，也没能阻止陆振英。这个协议，是他能想到的最后的赎罪。”
林晚星沉默了很久。她想起保险箱里那些信件，想起老爷子笔记本上的忏悔，想起那个从未谋面的母亲。
“启动协议后，陆振英会怎样？”
“所有证据会被公开，他会面临全球范围内的刑事指控。”陆清云说，“最好的情况是在监狱里度过余生。最坏的情况……他可能会选择更极端的方式。”
“那陆氏的员工呢？那些无辜的人？”
“协议会保障员工的基本权益，核心业务会由托管人维持运营，直到找到合适的买家或重组方案。”陆清云说，“这已经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江辰风看向林晚星，轻声说：“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林晚星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养父母小店里温暖的灯光，江辰风在山顶日出时坚定的侧脸，那些因为陆振英的贪婪而受苦的人们……
“我同意。”她睁开眼睛，目光清澈而坚定，“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协议启动后，我要亲自面对陆振英。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楚。”
陆清云犹豫了：“这很危险。他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就做好万全的准备。”林晚星说，“但这件事必须了结。不是为了陆家，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所有被他伤害过的人，也为了……我自己。”
江辰风看着林晚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有担忧，有骄傲，还有一种深沉的、无法言说的爱。
“山鹰。”他转身，“准备‘凤凰涅盘’的启动程序。同时，安排我和晚星回国。我们要在陆振英被捕前，和他做最后的了断。”
“是。”山鹰立即开始操作。
陆清云看着他们：“你们真的决定了吗？一旦回国，就会进入陆振英的势力范围。他现在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
“所以我们才要去。”江辰风说，“在他的主场，在他以为最安全的地方，结束这一切。”
周磊拍了拍江辰风的肩膀：“我和你们一起去。国内的情况我熟，而且……我也有些账要和陆振英算。”
启动程序需要时间。山鹰估计至少需要六小时来完成所有的验证和授权步骤。这段时间里，林晚星和江辰风在生活区的一个小休息室里短暂休息。
窗外(屏幕)的阿尔卑斯山夜色正浓，星光点点。
“你害怕吗？”江辰风问。
“有一点。”林晚星诚实地说，“但不是怕陆振英，是怕……这一切结束后，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生活。二十多年来，寻找真相、逃避追捕、和他斗争，这些事占据了我全部的人生。如果突然结束了，我该做什么？”
江辰风握住她的手：“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开一家小店，继续读书，环游世界……或者，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把辰星资本重建起来。”
“辰星资本还能重建吗？”
“只要人在，一切都可以重建。”江辰风微笑，“而且说实话，我早就对那种生活有些厌倦了。也许我们可以做点不一样的——用我们的经验和资源，帮助那些像你一样，被不公正对待的普通人。”
林晚星看着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在那个县城中学的天台上，少年江辰风说：“总有一天，我要变得很强很强，强到可以保护所有我想保护的人。”
他一直在践行这个诺言。
“等这一切结束了，”林晚星轻声说，“我想去看看我母亲的老家。陆清云说，她出生在江南的一个小镇，那里还有她的亲人。”
“我陪你去。”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山鹰站在门口，表情严肃：“江先生，林小姐，启动程序遇到问题。”
“什么问题？”
“‘凤凰涅盘’协议的最后一步，需要三位继承人的生物样本同时验证。我们已经有了你和陆清云女士的，但陆振英的……”
“需要他的dNA？”林晚星问。
“是的。而且必须是新鲜样本，不能是存档的。”山鹰说，“协议的设计就是为了防止单方面启动，必须三位继承人都‘在场’——至少是生物样本在场。”
江辰风皱眉：“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先找到陆振英，取得他的dNA样本，才能完成启动？”
“理论上是的。但还有一个变通方案。”山鹰调出协议文件，“老爷子在设计时考虑到了陆振英可能拒绝配合的情况。如果另外两位继承人能提供充分的证据，证明陆振英已经‘丧失履行家族责任的资格’，可以申请紧急豁免。但需要Ibc或同等权威机构的仲裁。”
陆清云这时也走了进来：“我刚查了流程，紧急仲裁最快也要二十四小时。而且需要召开听证会，陆振英有权出席辩护。”
“那就给他辩护的机会。”林晚星突然说，“我们回中国，召开一场公开的听证会。让所有人看看，陆振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江辰风看着她：“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知道。但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结束。”林晚星站起身，“而且，你不是一直教导我，证据只有在阳光下才有力量吗？我们把所有证据公之于众，让法律和公众来判断。”
山鹰的通讯器响起，他接听后，脸色一变：“最新消息。陆振英的飞机没有在上海降落，而是转飞了……缅甸仰光。他在那里有一处私人庄园，而且缅甸与很多国家没有引渡条约。”
陆振英逃往了法律难以触及的地方。
“他以为这样就能逃脱？”江辰风冷笑。
“也许他根本没想逃脱。”陆清云突然说，“缅甸的那个庄园……我知道那里。父亲曾经告诉我，陆振英在那里建了一个‘末日堡垒’，储存了足够生活十年的物资，还有一支私人武装。他是准备在那里长期据守，等待风波过去。”
周磊骂了一句：“这个老狐狸。”
“那就去缅甸找他。”林晚星平静地说，“无论他在天涯海角，这件事都必须了结。”
江辰风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山鹰，准备飞机。我们去缅甸。”
“需要联系缅甸当局吗？陆振英在那里很有势力。”
“不。”江辰风摇头，“我们秘密进入。而且这次，我要动用一些真正的‘底牌’了。”
他走向指挥中心最深处的一个保险柜，输入复杂的密码，柜门打开。里面没有文件或珠宝，只有几个U盘和一台卫星电话。
江辰风拿起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他说，“‘守护者协议’第二阶段。目标：缅甸仰光。我需要一支小队，以及……‘清理’授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字：
“可。”
通话结束。江辰风转身，面对众人。
“二十四小时后，我们在缅甸。四十八小时后，一切都会结束。”
窗外(屏幕)，阿尔卑斯山的夜空开始飘雪。而万里之外的缅甸，一场最终的对决正在酝酿。
陆振英在他的堡垒中等待。而猎人们，已经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