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学院生活了一段时间。
陆北辰发现，这里和之前自己想的有点不一样。
上下课，食堂吃饭，宿舍睡觉。日子突然间变得规律起来。
维修系课程很多。
从基础机械原理，材料力学，到复杂能量回路设计，机甲结构解析。
老师们讲得很快，学生都得拼命记笔记，稍微走神就可能跟不上。
陆北辰坐教室里，总在后排角落。
也很少主动说话，别人讨论问题的时候，他也只是安静地听着。
除非老师点名提问，他才会站起来。用最简单的话回答，然后立刻坐下。
虽然陆北辰尽力让自己沉寂下来，但有些事情躲不掉。
理论满分，实操满分，系主任亲传。
这些名头加起来，让他在机甲学院，想不被关注都难。
走在学院，常收到别人投来的目光。
食堂吃饭，偶尔会听到旁边桌子传来低声议论，提到的就是自己的名字。
甚至有一次，在去工坊找秦卫东的路上，几个穿着其他系制服的学生，直接拦住了陆北辰。
问他是不是造出野火机甲的新生。
陆北辰点头后，没有多说什么，绕开他们走了。
“这样下去不行。”
“机甲战技的锻炼落下太多了。”
陆北辰需要另一个没人认识他，又能获取资源和锻炼的地方。
黑市，地下格斗场。
这是陆北辰想到的最优解：
因为，那里认实力，不认身份。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不见月亮，天黑得伸手难见五指。
陆北辰换上带着点油污的工装服。
脸上戴着一个特意从旧货市场淘来，没有任何特色的半脸金属面具。
面具很贴合，就是刚戴上去，很冰。
避开学院正门，陆北辰从一段靠近废弃管道的围墙，翻了出去。
落地时，脚踩到垃圾发出轻微声响。
很快就到了黑石区。
黑石区和学院相比，两者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陆北辰拉低帽檐，轻车熟路地在巷子里穿行。这一带他熟，毕竟在这里生活过。
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陆北辰在一个废弃车库门口停下。
门口挂着个歪歪扭扭的牌子。
牌子上是一个废铁拼的拳套标志，没有字儿。
伸手在铁门上，敲了几下。
没过一会儿，门上拉开个小窗，一双警惕的眼睛，从里面打量着陆北辰。
“干什么的？”
“看比赛。”
陆北辰说话的同时，摸出几枚星币，从小窗塞了进去。
这是规矩。
里面那人收了钱，小窗“啪”地关上。
在一阵嘎吱嘎吱声中，沉重的铁门缓缓向旁边滑开一道缝隙，刚好够一个人侧身进去。
“赶紧的！”
里面光线很暗，声音喧闹无比。
引擎轰鸣，还有机械金属的碰撞声，震得人耳朵发鸣。
这里，是座地下机甲格斗场。
场地中央，是一个用粗大铁链围起来的圆形擂台。
擂台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污渍。
场地周围，挤满神经高亢的人群。他们挥舞手臂，大声叫喊，五官因为兴奋或愤怒而变得扭曲。
头顶几盏功率巨大的探照灯，射出刺眼白光，聚焦擂台。
擂台，照得亮如白昼。
倒是衬托的四周，像被黑暗笼罩了一样。
陆北辰挤在边缘，看着擂台。
面目全非的改装机甲正在激烈搏斗。
说是机甲，其实更像是用各种零件，强行拼凑出来的金属怪物。
外表狰狞，动作狂野，毫无美感。
它们用最原始的方式，互相攻击。
用焊接着钢刺机械手臂砸，用装着锯齿的机械腿踢。
每次碰撞都噪音震天，火花飞溅。
一台机甲机械手臂，被对方硬生生扯下来。断口处冒着电火花，内部线束耷拉下来。
那台机甲踉跄着后退，驾驶舱里隐约传出惨叫。
裁判男子跳上台，宣告比赛结束。
获胜的机甲，举起机甲机械臂，发出愤怒咆哮，引来周围赌徒们疯狂的欢呼。
失败者的机甲，像死狗一样被拖走。
在擂台，留下一道黏糊油腻的污痕。
陆北辰看了一会儿，转身朝着场地后方，一处更昏暗的区域走去。
那里是报名和准备的地方。
一个光膀子，纹着复杂图案的壮汉，坐在一张破桌子后面。嘴里叼着烟，眯着眼睛，透过白烟看着走来的陆北辰。
“哟，新人？”
壮汉吐出一口烟圈。
随即上下打量陆北辰，目光在他脸上的半边面具停了一下。
陆北辰点点头。
“叫什么？”
壮汉不以为意，这地方管进不管死，更别说一个什么破面具了。
他拿起脏兮兮的本子，看向陆北辰。
“夜枭。”
陆北辰说出早就想好的名字。
壮汉在本子上随便划拉两下，对这个不寻常的名字，没过多询问。
在这，假名、代号都无所谓。
“规矩懂吗？”
“赢了有钱，输了自负。打死打残，各安天命。”
壮汉说着话，指指旁边，一处用铁丝网围起来的区域。
“‘机甲在里面，自己挑。”
“十分钟后就是下一场，你上。”
陆北辰走进那个区域。
里面乱七八糟摆着十几台小型机甲。
这些机甲比擂台上那些看起来还要破旧。很多都缺胳膊少腿，外壳上凹痕遍布，残迹斑斑。
每一架都像从垃圾场拖出来的一样。
在里面转了一圈，陆北辰最后停在了一台小型人形机甲前。
这台机甲同样是破烂不堪的。
机械左臂关节，是后焊上去的，焊疤粗糙。机械右腿的液压管，裸露在外面，还微微下渗着液油。
机甲胸口的装甲板，凹陷下去一大块。整体看起来，就是不经打的样子。
陆北辰看中它，原因倒也简单。
完全是因为它的骨架结构，和自己的野火有几分相似。
并且，在仔细观察后，陆北辰确认它的传动系统，是这一堆机甲里相对完整的一个。
走过去，伸手拍打着机甲机械腿部外壳。
“就是你了！”
找到机甲的驾驶舱，舱门卡得很紧，陆北辰用力，才把它拉开。
里面空间狭小，操控台更是简陋得可怜，只有两个主操控杆和几个仪表器。
坐进去，拉上舱门。
陆北辰握住操控杆，活动了一下。机甲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响应很慢，而且有明显的延迟。”
“动力输出也断断续续的，不稳定。”
“比野火差远了。”
陆北辰上手知晓机甲真实状态后，开始快速熟悉这台机甲。
推动操控杆，机甲机械臂抬起、放下。踩下踏板，机甲迈出左脚，右脚。
十分钟很快过去。
广播响起一个嘶哑的声音，报出了下一场对战的代号。
“新人‘夜枭’，对阵‘屠夫’！”
铁链围栏，打开一个缺口。陆北辰操控机甲，走进刺眼的灯光下。
擂台对面，一架体型明显大上一圈，结实的机甲，等在那里。
那台机甲外壳上涂着暗红色的油漆，肩膀上焊接着两根粗短的尖刺。
代号“屠夫”。
看到陆北辰的机甲如此破烂，“屠夫”的驾驶者发出不屑的哼声。
“就你这样，还‘夜枭？”
“我看，不如叫‘宵夜’更合适！”
下面的观众发出一阵嘘声和哄笑。
没人看好一个，驾驶着随时会散架机甲的选手。
裁判挥手，比赛开始。
屠夫立刻发动攻击。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冲过来，带着尖刺的肩膀，狠狠撞向陆北辰。
速度不快，但力量很足！
就在撞击发生的前一刻，陆北辰的双手在操控杆上快速地移动起来，机甲瞬间向侧面滑出了一步。
屠夫擦着陆北辰机甲的边缘，冲了过去，撞了个空。
因为用力过猛，屠夫差点失去平衡。
观众席上，哄笑声骤然间小了。
屠夫驾驶者没想到对方能躲开攻击。他立即操控机甲转过身，再次扑来。这次是挥舞着焊接厚重钢板的机械拳头。
陆北辰操控机甲，后退，低头。
再次以微弱差距，躲开了机械拳头。
陆北辰动作看着总是慢半拍，机甲也总是摇摇晃晃，但他总能在最后关头，用一种看似狼狈的方式，躲开攻击。
“屠夫”开始变得烦躁。
疯狂的攻击下，破绽越来越多。
在屠夫又一次进行了毫无章法的挥拳之后，他的机甲整个侧面都暴露了出来。
陆北辰突然向前猛冲！
操控机甲抬起机械右臂，机械拳头紧握，重重砸向屠夫机甲右腿关节侧面，那个裸露的传动液压杆接口。
这是陆北辰在游走数圈后，观察到屠夫机甲上，唯一的结构弱点。
砰！
一声不算太响的撞击过后。
屠夫机甲的机械腿关节，爆开一团灰黑油雾，那根液压杆直接折断弯曲。
屠夫机甲庞大的机体，顷刻间失去平衡。轰隆一声，单膝跪倒！
整个擂台被震得直晃。
屠夫还想挣扎着站起来，但那条机甲右腿显然已经完全报废，无法受力。
裁判上前，示意比赛结束。
台下安静过后，爆发大喧哗声。
赢了？
新人用这么台破烂，赢了？
陆北辰慢慢退到擂台边缘。
透过观察窗，他看到外面那些激动的人群，还有擂台上那个跪倒在地的对手。
陆北辰刚从驾驶舱里出来，那个光膀子的壮汉就过来，把星币塞到他手里。
“小子，有点意思。”
壮汉看着陆北辰，
“下次还来吗？”
陆北辰把星币收好，点点头。
随即戴上帽子，离开了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