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刘教官让所有人自由活动，但要求至少两人一组，不能单独行动。
王健想去商业区看看，拉着陆北辰一起。苏小妍和另一个女生约好了去图书馆查资料。林枫他们小队五个人一起走了，说是要去训练中心再练练配合。
陆北辰其实想一个人去看看比赛的主场馆。他跟王健说了一声，王健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放他走了。
“那你早点回来啊，”王健说，“晚饭前集合，刘教官要开会的。”
“嗯。”陆北辰点点头。
他顺着指引牌往主赛场的方向走。路上人不多，偶尔有穿着龙城制服的工作人员匆匆走过，没人注意他。
主赛场不在他们住的第七区，在更靠城市中心的第五区。要坐一段短途轨道车。车上只有他一个人，车厢里很安静，只有机器运转的细微声音。
车开了大概七八分钟，停住了。门打开，外面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
陆北辰走出来，站住了。
大厅正中央，是一个全息投影的赛场模型，非常精细，正在慢慢旋转。模型分成好几层，有标准对战平台，有复杂地形区，有模拟废墟，最底下还有一片看起来像水下环境的区域。
这就是这次联赛用的主赛场，“盘龙竞技场”。
光看模型就能感觉到，这个场地很大，而且结构复杂。不同区域之间有通道连接，有些地方还有可移动的障碍物和能量干扰区。
陆北辰走近了些，仰头看着那个模型。投影的光映在他脸上，蓝蓝白白的。
“第一次来？”
旁边突然传来声音。是个女孩的声音，轻轻的，有点飘。
陆北辰转过头。
说话的是个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女生，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她没穿任何城市的代表队制服，穿着一身简单的深灰色连体工装，头发扎成马尾，脸上干干净净的，没什么表情。
她手里拿着个平板，眼睛看着陆北辰，又看了看他胸前的星耀城代表队的徽章。
“嗯。”陆北辰应了一声。
女生走过来，也抬头看那个全息模型。她看得很认真，手指在平板上划着，像是在记录什么。
“你们星耀城，去年用的是三号战术模板吧。”她突然说，眼睛还看着模型，“偏向保守，重防守，等对方出错。”
陆北辰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一个陌生人会突然说这个。
“你看了去年的比赛？”他问。
“看了。”女生说，语气还是很平淡，“所有比赛都看了。九座城市，二十七个主力战术模板，四十六种常见变体。”
她说完，转过头看陆北辰：“你是驾驶专业的，还是后勤？”
“维修师。”
“哦。”女生点点头，好像对这个答案不意外，“那你来看场地，是想找维修点位置，还是想看地形对机甲的影响？”
“都想看看。”
女生又看了他几秒钟，然后指了指模型的一个区域：“那里，第三层，东南角。有三个隐藏的维修通道入口，从外面看不出来，但内部地图上有标注。”
陆北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模拟废墟区的一角，看起来就是一堆倒塌的建筑残骸。
“你怎么知道？”他问。
“我在这里帮忙。”女生晃了晃手里的平板，“做场地数据采集和维护记录。”
她说完，走到模型侧面，在某个操作台上按了几下。模型放大，聚焦到她刚才指的那个区域。果然，在残骸的缝隙里，能看到三个很小的、闪着绿光的点，标记着维修通道。
“谢了。”陆北辰说。
“不用。”女生说，“反正这些信息，比赛开始前都会公开的。提前几天知道，也没什么区别。”
她操作着模型，让它继续旋转。陆北辰站在旁边看着。
大厅里很安静，只有模型运转的轻微嗡鸣声。
“你叫什么？”女生突然问。
“陆北辰。”
“陆……”女生重复了一遍这个字，转过头看他，“这个姓，在龙城不常见。”
陆北辰心里动了一下，但脸上没表现出来：“是吗。”
“嗯。”女生点点头，没再说这个。她指了指模型的另一块区域：“水下区，这次新加的。深度八十米，压力参数调得很高，对机甲的密封性和抗压性要求很高。你们星耀城的制式机甲，标准型号可能撑不住太久。”
“我们会调整。”陆北辰说。
“来得及吗？”女生问，语气里没有挑衅，就是单纯的疑问，“离比赛开始不到十天了。机甲的深度改装，不是换几个零件那么简单。”
陆北辰没回答。他看着那片水下区域的投影，蓝色的光影在他眼睛里晃。
女生等了一会儿，见他没说话，就继续说：“不过也对。反正每个城市都有自己藏着的底牌。真到比赛的时候，谁知道会拿出什么东西来。”
她说完，低头在平板上记了点什么，然后转身往大厅的另一边走。
“你要走了？”陆北辰问。
“嗯。还要去检查西侧看台的能源管线。”女生说，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他，“对了，你要是真想好好看看场地，可以从侧面的维护通道进去。那边现在没人管。”
她指了指大厅右侧的一扇小门：“从那里走，刷工作人员权限卡能进。不过别走太深，有些区域还在调试，不安全。”
陆北辰看着她：“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女生歪了歪头，马尾晃了一下：“不知道。可能就是……看你顺眼？”
她说完，转身真的走了。工装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厅另一端的走廊里。
陆北辰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这个女生出现得很突然，说的话也很直接，但又好像没什么特别的目的。
他走到她刚才指的那扇小门前。门是金属的，旁边有个卡槽。他试了试自己的参赛者权限卡，嘀一声，红灯亮起——权限不足。
看来得工作人员卡才行。
他退回来，继续看那个全息模型。这次看得更仔细了，特别是那个女生刚才指的几个地方。
水下区确实是个问题。星耀城的制式机甲，在设计的时候没太考虑深海作战。如果要调整，时间很紧。
还有那些隐藏的维修通道。知道了位置，比赛的时候可以更快地接近受损机甲，或者布置临时维修点。
他在模型前站了大概半小时，把主要的区域结构和通道走向都记在脑子里。然后转身离开了大厅。
回去的路上，他又坐上了那趟轨道车。车厢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他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隧道墙壁，脑子里想着刚才那个女生。
她是谁？为什么对赛场这么熟悉？为什么主动告诉他那些信息？
还有，她说“陆”这个姓在龙城不常见。
陆北辰摸了摸胸口的吊坠。自从到了龙城，这个吊坠偶尔会有那种细微的温热感，不强烈，但能感觉到。
那个女生……会不会和陆家有什么关系？
他摇摇头。想太多了。可能就是场馆的一个普通工作人员，碰巧遇到，随口聊了几句。
车到站了。他走下车，回到第七区他们住的那栋楼。
大厅里已经有一些人回来了。王健正坐在沙发上，跟另外两个维修师说着什么，看到他进来，招了招手。
“哎，你回来啦。”王健说，“去看得怎么样？”
“还行。”陆北辰走过去坐下，“场地挺复杂的。”
“那肯定的，龙城搞的东西，从来都不简单。”王健说着，压低声音，“我刚才在商业区，听到几个其他城市的人聊天，说这次龙城为了主场优势，在场地里埋了好多‘彩蛋’，专坑外地人。”
“什么彩蛋？”
“就是那种，看着没问题，一踩上去就触发陷阱的机关啊，或者能量场突然变向啊之类的。”王健说，“反正得小心点。”
正说着，林枫他们小队回来了。五个人走进大厅，表情都不太好看。林枫走在最前面，径直往电梯方向走，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他们怎么了？”王健小声问。
旁边一个机甲专业的学生凑过来，声音也压得很低：“刚才在训练中心，跟龙城另一个学院的人起了点冲突。模拟对战，输了。”
“输得很惨？”
“倒也不是很惨，就是……被压着打。对方用的战术很刁钻，专门针对他们的弱点。”那学生摇摇头，“林枫心情肯定不好。”
电梯门开了，林枫他们走进去，门关上。
大厅里安静了一会儿。
陆北辰站起来：“我先回房间了。”
“啊？不吃晚饭啊？”
“等会儿再去。”
他走进电梯，按下47楼。电梯上升的时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还是那张脸，没什么表情。
但心里那股火，慢慢地，一点点地，烧起来了。
刚才在场馆大厅，那个女生说“星耀城的制式机甲可能撑不住太久”。
训练中心里，那个穿白色制服的楚风说“一个维修师能有多大用”。
现在，林枫他们在模拟对战中输了。
每个人都在说，星耀城不行，星耀城比不上别人。
陆北辰走出电梯，回到房间。王健还没回来，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龙城的景象。
巨大的山腹空间，密密麻麻的建筑，空中穿梭的飞行器，还有那个永远在转的人造太阳。
这里的一切都在说：我们很强，你们是外来者，你们得按我们的规矩来。
陆北辰把手按在窗户玻璃上。玻璃很凉。
他看着下面那些建筑，看着那些刻在墙上的龙形家徽。
然后他转过身，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开始写。
写今天看到的赛场结构，写那些隐藏的维修通道位置，写水下区的参数估计，写可能存在的陷阱和机关。
写得很快，字迹有点潦草。
写完，他合上本子，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脑子里浮现出那个女生的样子。灰色的工装，马尾，干净的脸，平淡的语气。
她说：“看你顺眼。”
陆北辰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
不管她是谁，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告诉他那些信息。
至少那些信息，是真的有用。
他坐直身体，重新打开笔记本，又翻到新的一页。
这一次，他开始画图。画赛场的简图，标注关键点位，计算机甲在不同地形下的机动参数。
窗外的光，从白色慢慢变成暖黄色——人造太阳在模拟黄昏。
龙城的一天，要过去了。
但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九天。
时间不多。
得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