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夜色,总带着几分不寻常的静谧。尤其是城西的乱葬岗附近,更是人迹罕至,只有几声鸦鸣,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这里,正是雪猛与黑风寨约定交易“破气散”的地点。
三更时分,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乱葬岗边缘,为首的是一个独眼壮汉,正是黑风寨的二当家,后天境巅峰的修为,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木箱,里面装的便是十瓶足以让宗师境武者暂时失力的破气散。
“大哥,雪家的人怎么还没来?”一个瘦高个喽啰低声问道,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独眼壮汉啐了一口:“急什么?雪家那位可是大人物,摆点架子正常。等拿到钱,咱们哥几个去城里好好快活快活!”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纸钱,带着刺骨的寒意。
“谁?”独眼壮汉猛地转身,手中的钢刀瞬间出鞘,警惕地看向风吹来的方向。
黑暗中,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吹过坟头的呜咽声。
“二当家,是不是太紧张了?”另一个喽啰笑道,“这鬼地方,除了咱们,谁会来?”
独眼壮汉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正想催促手下离开,异变陡生!
“咻!咻!咻!”
三道细微的破空声响起,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那两个喽啰甚至没来得及惨叫,便捂着脖子倒在地上,鲜血从指缝中汩汩流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
独眼壮汉瞳孔骤缩,钢刀横劈,挡开了射向自己咽喉的一枚石子,石子与钢刀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震得他手臂发麻。
“谁在装神弄鬼?滚出来!”独眼壮汉怒吼,气血爆发,试图逼出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黑暗中,一道身影缓缓走出,身形挺拔,手持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刀,正是老刀。
“宗师境?”独眼壮汉感受到老刀身上散发的气息,脸色剧变,“你是谁?为何要与黑风寨为敌?”
老刀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举起长刀。刀身虽锈,却在月光下闪过一丝寒芒。
“找死!”独眼壮汉知道遇到了硬茬,不再废话,钢刀带着凌厉的风声,朝着老刀劈去。他虽只是后天境巅峰,但常年在刀口上讨生活,搏杀经验极其丰富,刀招狠辣,招招致命。
老刀眼神平静,面对劈来的钢刀,不闪不避,手中的锈刀看似缓慢地一挥。
“铛!”
两刀相交,独眼壮汉只觉得一股磅礴的力量从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开裂,钢刀脱手飞出,插在不远处的坟头上,嗡嗡作响。
“不可能!”独眼壮汉满脸惊骇,他从未想过,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在对方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老刀没有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锈刀顺势前送,刀背重重地砸在独眼壮汉的胸口。
“噗!”独眼壮汉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撞在一块墓碑上,昏死过去。
解决了黑风寨的人,老刀迅速上前,打开木箱,确认里面是破气散后,将其收入怀中。然后,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和昏迷的独眼壮汉,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扔在尸体旁——那是一枚刻着“李”字的令牌,是他之前从一个李家护卫身上“借”来的。
做完这一切,老刀身形一晃,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半个时辰后,乱葬岗附近传来一阵马蹄声,雪猛的心腹护卫队长,带着两名护卫赶到。
看到地上的尸体和昏迷的独眼壮汉,以及那枚“李”字令牌,护卫队长脸色剧变。
“不好!出事了!”他连忙上前检查,发现破气散已经不见,顿时冷汗涔涔,“快!把这独眼龙带回去,通知大人!”
……
雪府,二房院落。
雪战正在灯下查看商队的账目,眉头紧锁。最近商队在城外频频遇袭,损失不小,他总觉得事有蹊跷,像是有人在暗中针对。
“老爷,夜深了,歇息吧。”苏婉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来,轻声道。
雪战叹了口气,接过茶杯:“睡不着。商队的事没解决,我心里不踏实。”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进来。
雪战眼神一凝,宗师境巅峰的气息瞬间爆发,沉声道:“谁?”
苏婉也紧张地握住了他的手臂。
雪战走到院门口,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隙,外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只信鸽,落在院墙上,看到雪战后,扑腾了两下翅膀,便飞走了。
雪战皱了皱眉,低头看向地面,发现地上有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他捡起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个黑色的小瓶,瓶身上贴着一张标签——“破气散”。
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雪猛与黑风寨交易,欲害二当家,被李家截胡,独眼龙被擒,可证此事。”
雪战瞳孔骤缩,握着小瓶的手微微颤抖。
破气散!大哥竟然在暗中准备这种阴毒的药物,而且目标很可能是自己!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愤怒,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却找不到任何线索。
“怎么了,夫君?”苏婉看到他脸色不对,连忙问道。
雪战将纸条和破气散递给苏婉,沉声道:“你看。”
苏婉看完,脸色瞬间苍白:“大哥……大哥他怎么能这样?我们可是亲兄弟啊!”
“亲兄弟?”雪战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在权力面前,亲兄弟又算得了什么?”他紧紧握住拳头,“不行,我必须将此事告诉父亲,让他老人家评评理!”
苏婉拉住他:“夫君,此事……会不会有诈?万一这是别人的阴谋,想挑拨你与大哥的关系呢?”
雪战冷静下来,仔细看了看那张纸条和破气散,沉声道:“不管是不是阴谋,大哥与黑风寨勾结,购买破气散是事实。独眼龙是黑风寨的二当家,只要找到他,便能问出真相。”
他看向苏婉:“你先休息,我现在就去见父亲。”
……
家主书房。
雪苍坐在太师椅上,听着雪战的叙述,看着那瓶破气散和纸条,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雪猛站在一旁,脸色涨红,不断辩解:“父亲!这是诬陷!是雪战他故意陷害我!我怎么可能买破气散害他?我们是亲兄弟啊!”
“亲兄弟?”雪战冷冷地看着他,“那这破气散怎么解释?黑风寨的独眼龙怎么解释?”
“我不知道!”雪猛梗着脖子,“说不定是你与李家勾结,演了这么一出戏,想栽赃陷害我!”
“你胡说!”雪战怒道。
“够了!”雪苍猛地一拍桌子,宗师境巅峰的威压爆发,让两人瞬间安静下来。
他看着雪猛,眼神锐利:“猛儿,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真的与黑风寨有联系?”
雪猛眼神闪烁,不敢直视雪苍的目光,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只是想从黑风寨那里买些便宜的药材,绝没有买什么破气散,更没有想害二弟!”
“是吗?”雪苍的目光落在那张纸条上,“上面说独眼龙被擒,在哪?”
雪猛的心腹护卫队长连忙上前:“回禀家主,独眼龙在属下那里看管着,只是他嘴硬得很,不肯开口。”
“带上来。”雪苍沉声道。
很快,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独眼龙被带了上来,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是受过刑。
“说!”雪苍的声音如同寒冰,“是谁让你与雪猛交易破气散的?交易的目的是什么?”
独眼龙抬起头,看到雪苍身上散发的恐怖气息,吓得浑身发抖,哪里还敢隐瞒,断断续续地将事情说了出来:“是……是雪猛的人联系我们寨主,说要购买十瓶破气散……说是……说是要对付一个碍事的人……交易地点定在乱葬岗……没想到……没想到被一群蒙面人袭击,我的手下都死了……我被抓了……”
他顿了顿,看向雪战,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些蒙面人好像……好像用的是李家的武功路数,还留下了李家的令牌!”
雪猛闻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道:“父亲!您听到了吧!是李家的人干的!他们想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趁机削弱雪家的实力!”
雪战皱眉:“李家?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雪苍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自然知道雪猛与黑风寨有勾结,甚至可能真的买了破气散想对付雪战。但雪猛是长子,掌管着家族的大部分武力,雪家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若是严惩雪猛,必然会动摇家族的根基。
而李家与雪家本就不和,借此事将水搅浑,让李家背锅,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雪苍缓缓开口:“此事,多半是李家的阴谋。他们嫉妒我雪家日益强盛,便想出此毒计,挑拨离间。”
他看向雪猛,语气严厉:“猛儿,你与黑风寨勾结,本就有错,罚你禁足三个月,闭门思过!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接着,他又看向雪战:“战儿,你受委屈了。此事我会派人调查,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李家那边,我会派人去交涉,让他们给我们雪家一个说法。”
最后,他看向独眼龙:“此人留着无用,处理掉吧。”
雪战愣住了。
他没想到,父亲竟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将事情揭过了!
证据确凿,大哥明显有问题,父亲却只罚了他禁足和罚俸,甚至还将矛头指向了李家!
这分明是偏袒!
“父亲!”雪战不甘心地开口,“此事……”
“够了!”雪苍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就这么定了!家族的稳定,比什么都重要!你们都退下吧!”
雪猛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对着雪苍行了一礼:“是,父亲。”
雪战看着父亲苍老却坚毅的侧脸,又看了看雪猛那得意的神情,心中充满了失望与愤怒,却只能躬身行礼:“是,父亲。”
……
离开家主书房,雪战独自走在回院的路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他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父亲的用意。在父亲眼中,家族的稳定,远比所谓的“公正”更重要。大哥掌管着家族的武力,父亲需要他来维持雪家的统治,所以,哪怕他犯了错,也能被轻易原谅。
而自己,虽然为家族赚取了大量资源,却始终无法得到父亲真正的信任。
“权力……”雪战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一片树叶落在他的肩头。
他下意识地拂去树叶,却发现树叶下面,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独眼龙虽死,黑风寨尚存,可从长计议。”
雪战瞳孔一缩,连忙四处张望,却依旧空无一人。
他看着这张纸条,心中充满了疑惑。
是谁?
是谁一直在暗中帮助自己?
先是破气散的证据,现在又是这句提醒……
难道是三弟?
不可能。
那会是谁?
雪战想不明白,只能将纸条收好,心中却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或许,事情并没有结束。
……
西跨院,雪尘的房间。
老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角落,单膝跪地:“先生,事情已经办妥。雪猛被禁足三个月,罚俸一年,雪家已派人去李家交涉,黑风寨那边……”
“黑风寨那边,按计划进行。”雪尘坐在阴影里,声音平静无波。
“是。”老刀应道,“只是……雪家主明显偏袒雪猛,此事恐怕……”
“我知道。”雪尘淡淡道,“我从未指望一次就能扳倒他。”
他要的,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慢慢积累。
积累父亲的失望,积累家族成员对大伯的不满,积累大伯的破绽。
今日之事,虽然没能扳倒大伯,却也达到了几个目的:
第一,破坏了大伯的阴谋,让他暂时无法对父亲下手;
第二,让父亲看清了大伯的真面目,也感受到了父亲的偏袒,这未必是坏事,或许能让父亲更加警惕;
第三,将水搅浑,让李家与雪家产生冲突,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测试了自己势力的执行力,结果让他很满意。
“接下来,按兵不动,观察雪家和李家的反应。”雪尘道,“另外,加快清理黑风寨的残余势力,不要留下任何尾巴。”
“是,先生。”老刀躬身领命,悄然退下。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雪尘走到窗前,看着天边的明月,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爷爷的偏袒,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大家族中,所谓的“公正”,往往是建立在实力与利益之上的。
爷爷需要大伯来维持家族的武力,自然会偏袒他。
但这又如何?
偏袒,意味着纵容。
纵容,只会让大伯更加肆无忌惮,犯下更多的错误。
而他,只需要耐心等待。
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能让爷爷也无法偏袒的时机。
到那时,便是大伯雪猛彻底垮台之日。
雪尘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仿佛只是一个刚刚睡醒的孩童。
他吹熄烛火,躺到床上,很快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明日,他依旧是那个在老槐树下安静看书的“废材三少爷”。
而青阳城的暗流,却已因为他的搅动,开始朝着更加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潜龙在渊,不仅要潜伏,更要学会在潜伏中,引导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