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的天空像是被泼了一盆滚烫的血，连风里都带着铁锈味。玄铁精矿的消息彻底撕碎了所有势力最后的伪装，从清晨到日暮，厮杀声就没断过，矿脉到城区的路上，尸体铺了一层又一层，玄铁的幽蓝光晕在血泊里闪烁，像死神的眼睛。
万宝楼的文士站在顶楼，推开窗就能看到城西的火光。他慢条斯理地用银签挑着盘中的荔枝，听着手下的实时汇报，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掌柜的，黑石盟强攻铁刀帮总舵，张虎请的‘血手屠夫’出手了，雷独眼被斩了一只胳膊，正带着人后撤。”
“嗯，血手屠夫毕竟是大宗师后期，值这个价。”文士咬了口荔枝，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铁刀帮剩下的玄铁，还够他们撑多久？”
“最多两天。血手屠夫要价太高，张虎已经在偷偷联系黑市，想把剩下的玄铁脱手换粮食。”
“有意思。”文士放下银签，指尖在窗台上轻轻敲着，“让黑市的人压价，就说……铁刀帮快完了，玄铁随时可能被抢，不值这个数。”
他要的不是玄铁，是让张虎走投无路。等铁刀帮彻底垮了，他再出面收拾残局，既能低价接手矿脉，又能卖血手屠夫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
铁刀帮总舵内，血腥味压过了烟火气。血手屠夫甩了甩刀上的血，将雷独眼那只还在抽搐的胳膊踢到一边，看向脸色惨白的张虎：“小子，这是今天的账，十斤玄铁，少一两都不行。”
张虎看着角落里那点可怜的玄铁，心像被刀剜一样疼：“屠夫前辈，能不能……能不能先欠着？等我爹出来……”
“你爹？”血手屠夫冷笑一声，露出黄黑的牙齿，“张猛能不能从矿脉里爬出来还不一定呢！告诉你，明天再拿不出玄铁，老子就把你这身骨头拆了喂狗！”
张虎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他知道，血手屠夫说得出做得到。可矿脉被堵，爹生死未卜，外面黑石盟虎视眈眈，他能去哪里找玄铁？
“少帮主！不好了！”一个帮众连滚带爬地冲进来，“黑市的人说……说我们的玄铁不值钱了，最多给一半的价！”
张虎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他终于明白，这些人根本不是来帮忙的，是来啃食铁刀帮尸体的！
“拼了！”张虎猛地拔出刀，眼中布满血丝，“与其被他们活活耗死，不如跟他们拼了！兄弟们，跟我去矿脉！挖不出玄铁，我们就死在里面！”
残存的帮众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咬着牙跟了上去。他们知道，这是唯一的活路了。
……
矿脉入口，碎石堆被挖开了一个小口。张猛和二长老互相搀扶着，从里面爬了出来，两人都狼狈不堪，身上带着伤，眼神却像饿狼一样盯着对方。
“张猛，别以为出来了就没事。”二长老咳了口血，阴恻恻地说，“玄铁的账，我们还没算完。”
“算账？”张猛冷笑，“先看看你自己吧。毒蝎谷的人被黑石盟和血手屠夫杀了大半，你现在就是条丧家之犬！”
两人正吵着，远处传来马蹄声。张虎带着人冲了过来，看到张猛，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爹！你没死！”
张猛看到儿子，又看了看他身后那点残兵，心沉到了谷底：“怎么回事？”
“爹，我们快撑不住了……”张虎哭着把外面的情况说了一遍。
张猛听完，脸色铁青。他看着二长老，突然笑了：“老毒物，要不我们再做个交易？”
二长老挑眉：“什么交易？”
“联手。”张猛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你帮我杀出血手屠夫和黑石盟，我分你三成玄铁。等我们站稳脚跟，再慢慢算旧账。”
二长老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点头：“好。但我要四成。”
“三成五。”
“四成！少一分都免谈！”
“成交！”
两个刚刚还在生死相搏的人，为了玄铁，瞬间结成了脆弱的同盟。
……
山林深处，苏夫人靠在树上调息，雪尘蹲在旁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远处传来的厮杀声越来越近，连空气都在震颤。
“姐姐，他们又在打架了。”雪尘抬起头，小脸上满是“困惑”，“那些石头真的那么重要吗？”
苏夫人睁开眼，看着他，眼神复杂。这几天，她的伤势恢复了不少，王者境的感知让她能清晰地“看到”黑石城的混乱——玄铁像块烧红的烙铁，谁碰谁烫手，已经换了五拨主人。
“对他们来说，玄铁能让他们变强，能让他们活下去。”苏夫人轻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她见过太多人为了修炼资源互相残杀，早已麻木。
“可是……”雪尘用树枝指着地上的小人，“这个拿着刀的叔叔，昨天抢了石头，今天就被那个戴帽子的叔叔杀了。石头好像也没让他活下去呀。”
苏夫人看着他画的小人，突然愣住了。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那些在血火中挣扎的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也许……他们没得选。”苏夫人低声道。
雪尘低下头，继续画着，小声说：“娘说，没得选的时候，就该回头看看，是不是走错路了。”
苏夫人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心中泛起一阵涟漪。这孩子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她心中那层厚厚的茧。
……
矿脉深处，张猛和二长老正带着人疯狂挖掘。玄铁的幽蓝光晕越来越亮，照得他们脸上又喜又怕。
“快了！再加把劲！”张猛吼道，手里的镐头都快抡飞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血手屠夫带着人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黑石盟的残部和万宝楼的护卫。
“张猛！二长老！你们两个老东西，果然在这里！”血手屠夫狞笑着，“把玄铁交出来，饶你们全尸！”
“做梦！”张猛和二长老对视一眼，同时出手。张猛的刀劈向血手屠夫，二长老的毒掌拍向万宝楼的护卫。
矿道内瞬间炸开了锅。刀光、毒雾、真气碰撞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碎石簌簌落下，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
张猛虽然受了伤，但拼命之下，竟与血手屠夫斗了个旗鼓相当；二长老的毒功阴狠，万宝楼的护卫虽有防备，还是被毒倒了几个。
“杀！给我杀！”张虎带着人冲上去，却被黑石盟的人缠住，很快就落入下风。
混乱中，一块被真气震飞的玄铁砸到了石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那里竟有一个隐藏的洞穴，里面堆满了玄铁，幽蓝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是主矿！”张猛狂喜，“快！守住那里！”
血手屠夫和万宝楼的人也看到了，眼睛瞬间红了。谁拿到主矿，谁就能掌控黑石城的命脉！
“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疯了似的冲向那个洞穴。
张猛被血手屠夫缠住，眼睁睁看着万宝楼的人冲进洞穴，气得目眦欲裂：“老东西！我跟你拼了！”
二长老趁机一掌拍在张猛后心，毒劲瞬间侵入体内：“张猛，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路！”
张猛难以置信地回头，喷出一口黑血：“你……”
“爹！”张虎嘶吼着冲过来，却被二长老一脚踹飞。
二长老冷笑一声，转身就往洞穴冲。就在他快要冲进洞穴时，一道绯红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洞口，挡住了他的去路。
“苏夫人？！”二长老瞳孔骤缩，“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夫人站在洞口，绯红色的纱裙在玄铁光芒映照下，美得像一场幻觉。她看着洞内的玄铁，又看了看外面厮杀的人群，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这里的热闹，我来晚了。”苏夫人轻笑一声，王者境中期的气息彻底爆发，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不过……剩下的，该由我说了算。”
……
雪尘躲在一块巨石后面，看着洞口的苏夫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早就感知到苏夫人的气息在恢复，故意“迷路”走到矿脉附近，就是要让她看到这一幕。
王者境，就该有王者境的样子。这些跳梁小丑，也该退场了。
二长老看着苏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却还是硬着头皮：“苏夫人，这玄铁……”
“你的毒功，不错。”苏夫人没理他，指尖一弹，一道真气射向他的手腕。二长老惨叫一声，手腕上瞬间多了个血洞，毒囊被击碎，黑色的毒液溅了一地。
“啊！我的毒功！”二长老疯了一样冲向苏夫人，却被她轻易躲过，一掌拍在胸口，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生死不知。
血手屠夫见状，哪里还敢停留，转身就跑。万宝楼的人也识趣地退了出去——谁也不想跟一个全盛时期的王者境硬碰硬。
张猛看着苏夫人，眼中充满了绝望。他知道，铁刀帮彻底完了。
苏夫人没看他，只是走进洞穴，看着那堆闪烁着幽蓝光晕的玄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些能让无数人疯狂的宝贝，对她来说，却不及记忆中那枚温润的玉佩。
“姐姐。”雪尘从巨石后跑出来，仰起头看着她，“我们可以走了吗？这里好吵。”
苏夫人低头看着他，突然笑了：“好，我们走。”
她没有带走一块玄铁。对她来说，这些东西，早已不重要了。
……
矿脉外，万宝楼的文士看着退回来的护卫，并不意外：“苏夫人出手了？”
“是，掌柜的。二长老重伤，血手屠夫跑了，张猛……怕是活不成了。”
“意料之中。”文士端起茶杯，“王者境，终究不是这些人能抗衡的。”
“那玄铁……”
“留给苏夫人吧。”文士轻笑，“一个王者境的人情，可比那点玄铁值钱多了。”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玄铁。
……
黑石城的厮杀渐渐平息。玄铁精矿最终落在了苏夫人手里，却没人敢再打它的主意——王者境的威慑，足以让所有势力安分下来。
铁刀帮覆灭，黑石盟解散，毒蝎谷元气大伤，黑石城的势力格局，彻底改写。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看似平凡的小孩，正跟着苏夫人，走在离开黑石城的路上。
“姐姐，我们要去哪里？”
“去一个没有纷争的地方。”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玄铁的幽蓝光芒在他们身后渐渐消失，仿佛一场喧嚣的梦。
雪尘看着苏夫人的背影，心中平静无波。黑石城的乱局结束了，藏锋阁虽然没拿到玄铁，却收获了一个王者境的人情，还摸清了周边势力的底细——这笔买卖，不亏。
至于那些为玄铁疯狂的人，不过是他棋盘上的棋子，用完即弃。
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个跟着“姐姐”寻找安宁的小孩。
前路漫漫，风清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