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城的黎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北城护山大阵的光芒黯淡如残烛,墙体上布满了兵刃砍砸的痕迹,几处缺口处还残留着凝固的血迹。抗宗联盟的五千人马虽折损过半,却成功撕开了三道防线,将天风宗总坛的西墙逼得岌岌可危。
赵乾站在总坛的了望塔上,望着城外连绵的营帐和城内此起彼伏的烽火,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圣者老祖被废、宝库遭窃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昨夜已由密室中侥幸逃脱的杂役传到了他耳中——只是那杂役并未看清雪尘的样貌,只知是个“看似平凡的年轻人”,这让赵乾的猜忌心越发炽烈,几乎要将身边所有“平凡”的面孔都视作仇敌。
“代宗主,联盟军正在休整,恐怕午时会再次攻城!”传令弟子的声音带着颤抖,打断了赵乾的思绪。
赵乾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灵脉矿的援军还没到?”
“李供奉……李供奉说矿脉遭余党反扑,实在抽不开身……”
“废物!一群废物!”赵乾一脚踹翻了望塔上的木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南城方向,“那些家族联军的后路是谁在牵制?”
“是……是藏锋阁的人,他们昨夜袭扰了联军的粮草营,现在联军的补给已经跟不上了。”
赵乾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藏锋阁……又是藏锋阁!传我命令,让所有能动的弟子退守内院,死守宗主大殿!另外,派心腹去联系‘血影楼’,就说我天风宗愿以三座矿山为代价,请他们出兵助我退敌!”
血影楼是北域臭名昭着的杀手组织,楼内不仅有三位圣者境杀手,更有上万名训练有素的死士,素来只认利益不认人。此刻赵乾已是病急乱投医,明知引狼入室危险,却也别无选择。
消息很快传到如家客栈。雪尘正坐在院中石桌旁,看着云溪调试融入星髓的药液,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赵乾倒是舍得下本钱,三座矿山够血影楼三年的开销了。”
影一抱拳道:“公子,需不需要截杀去联系血影楼的人?”
“不必。”雪尘指尖划过石桌上的地图,“血影楼的楼主是个老狐狸,不会轻易蹚这浑水。他若敢来,正好一并解决;他若不来,也能让赵乾空欢喜一场,彻底断了念想。”
苏夫人端来刚沏好的茶,轻声道:“可万一血影楼真的来了呢?他们的圣者境杀手不好对付。”
“放心。”雪尘递给她一杯茶,“藏锋阁在血影楼安插了眼线,他们的动向瞒不过我们。再说,真要动手,也轮不到我们出面。”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些家族联军恨天风宗入骨,若见血影楼插手,只会打得更狠。”
正如雪尘所料,血影楼收到消息后果然犹豫了。楼主猩红子坐在黑木椅上,把玩着手中的骷髅头酒杯,听完天风宗使者的陈述,冷笑一声:“赵乾当我血影楼是傻子?天风宗已是风雨飘摇,三座矿山不过是画饼充饥,我若出兵,岂不是替他挡刀?”
使者急道:“楼主放心,只要退了联军,我们立刻交割矿山!”
“交割?”猩红子将酒杯重重一放,“等你们退了联军,怕是连骨头都剩不下了。告诉赵乾,想要帮忙可以,先送一百万枚上品灵石过来,否则免谈!”
一百万上品灵石,相当于天风宗十年的收入,赵乾根本拿不出来。使者只能灰溜溜地返回,将结果告知赵乾。
赵乾听闻回复,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他望着内院仅剩的两千余名弟子,个个面带惧色,连几位皇者境长老都眼神闪烁,显然已萌生退意。
“代宗主,要不……我们投降吧?”一位长老颤声提议。
“投降?”赵乾猛地拔剑,一剑将其劈成两半,鲜血溅了周围弟子一身,“我天风宗传承千年,只有战死的宗主,没有投降的懦夫!谁再敢言降,下场同上!”
杀鸡儆猴的手段暂时镇住了人心,却挡不住联军的攻势。午时刚过,南城方向传来震天的号角声,抗宗联盟在藏锋阁的接济下补充了粮草,由李家和王家的残余族人带头,向着天风宗内院发起了猛攻。
“杀!为族人报仇!”
“攻破内院,瓜分宝库!”
喊杀声此起彼伏,联军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与天风宗弟子绞杀在一起。刀剑碰撞声、惨叫声、法术轰鸣声响成一片,整个天风宗总坛沦为人间炼狱。
如家客栈内,雪尘透过窗户看着北城的火光,对影一道:“让藏锋阁的人悄悄撤出来,不要再插手。”
“公子,为何?”影一不解,“现在正是彻底覆灭天风宗的好时机。”
“覆灭容易,收拾残局难。”雪尘道,“让联军和天风宗拼个两败俱伤,我们才能以‘调停者’的身份出面,既得了好处,又不得罪人。”他顿了顿,补充道,“派人去‘拜访’一下被软禁的三长老,就说我有办法保他性命,前提是他交出天风宗的核心典籍。”
影一领命而去。三长老虽被赵乾软禁,却掌握着天风宗的功法总纲和历代积累的修炼心得,这些东西比宝库的财物更有价值。
半个时辰后,影一带着三长老的亲信回来了。那亲信是个跛脚的老仆,颤巍巍地递上一本泛黄的卷宗:“长老说,只要先生能保他平安离开天风城,这《天风秘录》双手奉上。”
雪尘翻开卷宗,里面果然记载着天风宗的核心功法和诸多秘术,甚至还有几处隐秘的藏宝点,满意地点点头:“告诉三长老,今夜三更,我派人去接他。”
老仆千恩万谢地离去。苏夫人看着卷宗,轻声道:“赵乾现在怕是还不知道三长老要叛逃吧?”
“他顾不上了。”雪尘将卷宗收好,“联军已经攻破内院第一道防线,赵乾正在亲自督战,身边只剩下不到五百人。”
话音刚落,北城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波动。雪尘眉头微蹙,神识铺展开去,只见天风宗内院的广场上,赵乾手持一柄血色长刀,浑身散发着诡异的红光,竟在燃烧精血,强行提升修为!
“他要拼命了。”雪尘道,“燃烧精血能让他暂时达到尊者境巅峰,却也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后便是油尽灯枯。”
影一急道:“那联军岂不是危险了?”
“危险才好。”雪尘端起茶杯,“让他们见识一下天风宗的底蕴,才知道怕。等赵乾力竭,我们再派人‘救场’,方能事半功倍。”
果然,赵乾燃烧精血后战力大增,血色长刀一挥,便斩杀了数十名联军士兵,硬生生将攻势逼退了数十步。联军头领见状大惊,连忙下令后撤,一时间竟被赵乾震慑住了。
赵乾站在尸堆上,狂笑不止,笑声中充满了疯狂与绝望:“来啊!都来啊!我天风宗就算灭了,也要拉你们垫背!”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悄然落在他身后,正是藏锋阁的一位皇者境高手,按雪尘的吩咐前来“救场”。他故意装作路过的散修,大喝一声:“赵乾,你屠戮过多,人人得而诛之!”
说罢,他挥剑刺向赵乾,剑招精妙,却留了三分力,恰好能缠住赵乾,又不至于将其立刻斩杀。
赵乾见状大怒,转身与黑影战在一处。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实则都在演戏——赵乾想拖延时间,黑影则在等他力竭。
联军见状,士气大振,再次发起猛攻。半个时辰后,赵乾的气血渐渐衰败,动作越来越慢,身上的红光也越来越淡。
“就是现在!”黑影眼中精光一闪,一剑刺穿了赵乾的肩膀,却避开了要害。
赵乾惨叫一声,踉跄后退,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联军士兵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按住。
“赵乾败了!”
“天风宗完了!”
欢呼声此起彼伏,联军士兵们欣喜若狂,开始在天风宗内院大肆搜刮。
黑影趁乱悄然离去,返回客栈复命。
雪尘听完汇报,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让藏锋阁的人出面,约束联军,不要滥杀无辜,尤其是天风宗的普通弟子和杂役,尽量保全。”
“是,公子。”
苏夫人不解道:“为何要保他们?”
“因为他们有用。”雪尘道,“天风宗经营天风城多年,这些人熟悉城内的大小事务,留下他们,才能尽快稳定局势。我们要的是一个能正常运转的天风城,而不是一座死城。”
接下来的几日,天风城渐渐恢复了秩序。在藏锋阁的调解下,联军与天风宗残余势力达成协议:赵乾被废去修为,囚禁终身;天风宗的产业由各家族平分;普通弟子和杂役可自行离去,也可留下归顺新的城主。
而这位新的城主,正是由雪尘暗中扶持的李家旁系子弟李默——一个看似平庸,却懂得隐忍和感恩的年轻人。
如家客栈内,云溪终于完成了星髓药液的调试,将两个小巧的玉瓶递给雪尘:“先生,药液好了,只需给念安和念稳各服一滴,便可融入体内,没有任何副作用。”
雪尘接过玉瓶,分别给两个孩子喂了一滴。药液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的暖流,融入他们的经脉,两个小家伙不仅没哭,反而咯咯直笑,小脸上泛起淡淡的星辉。
“成功了!”云溪喜道。
苏夫人和柳如烟也松了一口气,看着孩子们可爱的模样,眼中满是欣慰。
雪尘看着窗外渐渐平静的天风城,轻声道:“天风宗的事了了,我们也该启程了。”
“去哪里?”苏夫人问道。
“北域深处。”雪尘道,“那里有一处‘万兽谷’,据说有能净化灵根的‘洗髓花’,正好给念安和念稳用。”
影一抱拳道:“公子,已经备好了马车,随时可以出发。”
雪尘点头,起身道:“走吧。”
一行人收拾好行囊,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如家客栈,登上了前往北域深处的马车。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似平凡的富家子弟,才是搅动天风城风云的幕后黑手;更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实力,早已达到了令人仰望的圣王境。
马车驶离天风城时,李默亲自在城门口送行,对雪尘恭敬有加,却也只当他是某位深藏不露的富商。
雪尘坐在车内,看着天风城渐渐远去,眼中没有留恋,只有平静。对他而言,天风宗不过是旅途中的一处驿站,解决了麻烦,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便该继续前行。
前路或许还有更多的凶险,但只要身边的人安好,他便无所畏惧。
明面上,他依旧是那个温和的富家子弟,陪着妻儿,看着孩子嬉笑。
暗地里,他掌控着一切,以不动声色的方式,为家人扫平前路的荆棘。
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驶向未知的北域深处,也驶向属于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