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风走下山,重新回到人类文明的边缘时,紧绷的神经,才终于彻底松懈下来。
那股支撑着他逃离险境的肾上腺素,如同退潮般迅速从他体内消散。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与虚弱。
灵力透支,精神力消耗巨大,再加上之前惊心动魄的遭遇,他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他每走一步,都感觉像踩在棉花上,眼前阵阵发黑。
他沿着公路,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远处的城市灯火,像一片遥远的星海,美丽,却遥不可及。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双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全靠着一股意志力在机械地向前挪动。
终于,在看到一个闪烁着“24h”招牌的便利店时,他再也支撑不住了。
那温暖的灯光,在黑夜里,像一个温柔的港湾。他朝着那个方向,伸出了手,想要抓住那最后一丝光明。
但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地,软了下去。
在他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似乎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带着惊慌的女声。
“喂!你没事吧?喂!”
……
温暖。
是热茶的温暖。
林风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缓缓上浮。他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正抵着他的嘴唇,一股带着淡淡茶香的暖流,顺着他的喉咙,缓缓流入了他的胃里。
那股暖意,像冬日里的第一缕阳光,驱散了他体内的寒气,让他冰冷的身体,一点点地恢复了知觉。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盏明亮的、有些刺眼的白炽灯。他躺在一张长椅上,身上盖着一件带着淡淡洗衣液香味的外套。
“你醒啦?”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林风转过头,看到了一个女孩。
她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穿着便利店的蓝色工作围裙,扎着一个清爽的马尾。她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很大,像两颗黑葡萄,此刻正带着一丝担忧和好奇,看着他。
“我……”林风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干得像要冒火。
“别急,先喝完。”女孩将手中的纸杯又递了过来。
林风这才看清,那是一杯热气腾腾的麦茶。他顺从地喝了几口,感觉身体舒服多了。
“谢谢你。”他沙哑地说道。
“不用谢,你晕倒在我们店门口,吓我一跳呢。”女孩松了口气,在他旁边坐下,指了指旁边柜台上放着的饭团,“看你脸色很差,应该还没吃饭吧?这个给你吃吧,算我请你的。”
那是一个鲑鱼鱼籽饭团,包装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小口。
林风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地叫了一声。从昨天到现在,他几乎没吃过任何东西,经历了这么多事,他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这……太不好意思了。”他有些窘迫。
“没关系啦,反正也是快到保质期的,店长说扔掉可惜了。”女孩笑着,将饭团塞到他手里,“快吃吧,你看起来快虚脱了。”
林风没有再推辞。他接过饭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米饭的温热,鲑鱼的咸香,鱼籽在口中爆开的鲜美……这些最普通、最平凡的味道,在此刻,却像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佳肴。
他一边吃,一边看着眼前这个名叫……(他还没来得及问名字)的女孩。
她叫绘里。
是绘里告诉他的。她就坐在旁边,一边整理着货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天。
“你是来这边登山吗?现在天都黑了,一个人很危险的哦。”绘里好奇地问道。
“嗯……算是吧。”林风含糊地回答,他总不能说自己去山上打鬼了吧。
“你也太拼了吧。不过那座山,本地人都不怎么敢去呢。”绘里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传说那里经常有‘神隐’发生,走进去的人,就再也出不来了。”
林风的心,猛地一跳。他握着饭团的手,也停了下来。
绘里看到他脸色变了,以为他被吓到了,连忙摆手道:“啊,抱歉抱歉,不该说这些吓唬你的。都是些传说啦。”
“……没关系。”林风摇了摇头,继续小口地吃着饭团。
他看着绘里,看着她那双清澈的、没有被任何阴霾污染过的眼睛,看着她那因为一件小事而露出真诚笑容的脸庞。
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所经历的一切,是那么的遥远,那么的不真实。
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而这个世界,有温暖的灯光,有热腾腾的茶,有香喷喷的饭团,还有一个会担心你、会给你食物的、名叫绘里的女孩。
这种平凡而温暖的日常,是他拼上性命,也想要守护的东西。
“谢谢你,绘里。”吃完饭团,林风由衷地说道。
“不客气啦。”绘里笑了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风。”
“林风……好特别的名字。”绘里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墙上的时钟,“末班车应该已经没有了,你今晚有什么打算吗?”
林风愣住了。他只想着逃离,却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
绘里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想了想,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后面员工休息室有个小沙发,你可以将就一晚。不过明天早上八点前一定要走哦,不然会被店长骂的。”
林风看着她,看着她那双真诚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在这个冰冷、诡异的夜晚,这份来自陌生人的、不求回报的善意,像一束光,照亮了他被黑暗侵蚀的心。
“……谢谢你。”他再次说道,这一次,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他紧紧地握住了怀中的符书。
枫,你看。
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多值得我们去守护的美好。
所以,我绝对,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