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札幌市当代美术馆。
这座建筑本身就是一件巨大的、充满棱角的艺术品，冷硬的混凝土和玻璃幕墙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压抑。林风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胸前挂着一个写着“参展艺术家-林”的白色胸牌，混在人群中。他的表情平静，眼神淡漠，完美地扮演着一个特立独行、对周遭一切都不屑一顾的先锋艺术家。
美术馆内，人影绰绰。
前来观展的，大多是些艺术评论家、收藏家，以及附庸风雅的社会名流。他们端着香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虚伪而浮华的气氛。林风没有理会任何人，他径直走向了展厅深处。那里，就是这次“新生艺术展”的核心展区。
入口处，挂着一幅巨大的海报，上面是这次画展的主题——【混沌的回响】。
当林风踏入这个展区的瞬间，他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粘稠感包裹住了他的全身，仿佛空气不再是气体，而是一种充满了负面情绪的液体。展区里的光线被调得很暗，每一幅画都用独立的射灯照亮，营造出一种神圣而又诡异的氛围。
而那些画……
林风的目光落在第一幅画上。那是一幅巨大的油画。画上是一个正在分娩的女人，但从她体内诞生的，不是婴儿，而是一团由无数张扭曲的人脸和挣扎的手臂构成的肉块。女人的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极致的迷醉和狂喜。
仅仅是看了一眼，林风就感觉自己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恶心和烦躁的情绪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涌上来。他立刻收敛心神，将灵力在身体周围布下一道薄薄的屏障，那股恶心的感觉才缓缓退去。
他继续向前走。
第二幅画。画上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宴会厅，无数衣着光鲜的男女在里面举杯欢庆。但是，他们的脸上都戴着一张笑脸面具，而面具的下面，是一个个腐烂的、流着脓水的骷髅。
第三幅画。画上是一片宁静的向日葵花田。但是，每一朵向日葵的花盘都不是葵花籽，而是一只只布满了血丝的巨大的眼球，齐刷刷地盯着看画的人。
这里的每一幅画，都充满了扭曲的、恶意的想象力。它们像一把把无形的刀子，在切割着观者的精神。林风看到周围的那些所谓的艺术爱好者和评论家，他们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不正常。有的人面红耳赤，呼吸急促，眼神变得狂热，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世的杰作；有的人则脸色发白，冷汗直流，眼神呆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他们都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些画污染了。
“林风……”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是枫！
林风的心猛地一颤。
“枫？！”
“……我在……”枫的声音非常虚弱，断断续续的，“……小心……这些画……它们……在吸食……情绪……你的……情绪……”
枫紧急预警：“画在吸食情绪！”
林风瞳孔骤然收缩！他立刻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精神污染，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整个展厅就是一个以这些画为阵眼的巨大灵力阵法！它在无时无刻地吸食着所有进入这个空间的人的情绪——无论是狂热、恐惧还是厌恶。这些情绪都会被这些画吸收，然后转化成一种纯粹的负面能量，输送给幕后的“黑弥撒”！
而他，林风，因为灵力远超常人，他的情绪对于这个阵法来说，就是一块巨大的肥肉！他刚才感受到的那股恶心和烦躁，就是阵法在主动攻击他，想要引诱他产生更强烈的情绪波动！
“我明白了。”林风在心中回应道。
他立刻盘膝而坐。他不能再看下去了，他必须立刻固守心神！
他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收回到自己的体内。
“清心，静气，灵台，清明。”
他开始运转那本符书上的静心法门。他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心跳渐渐平复，大脑变得一片空明。他将自己想象成一块顽石，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那股试图侵入他脑海的烦躁和恶心的感觉，如同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堤坝，被死死地挡在了外面。
“嗡……”
整个展厅的空气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那些画作仿佛感觉到了自己的猎物突然变得不好惹了，它们散发出的那股精神污染变得更加浓郁、更加猛烈。周围那些已经被深度污染的观展者，开始出现更严重的症状。有的人开始疯狂地大笑或者大哭，有的人则开始攻击身边的人。整个展厅陷入了一片混乱。
而林风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就像一个风暴中心的漩涡眼，无论周围的风暴如何狂暴，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好，强……”枫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惊叹，“……这个阵法的核心应该不在这里，它只是一个‘收集器’。真正的‘处理器’在别的地方。林风，你必须找到那个核心，否则这里的人都会变成疯子！”
林风没有回答。他在感受。他将自己的灵力像水银一样铺散开来，去感知这个巨大阵法的能量流动。很快，他就找到了。所有的能量都被这些画作吸收，然后通过地板和墙壁里的某种介质，汇集到了一个地方——展厅的正中央。
那里，挂着一幅被黑色天鹅绒笼罩的画。那是整个画展的压轴之作，也是这个巨大阵法的阵眼！
林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幅被笼罩的画。
“喂！你干什么！”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立刻上前，想要阻拦。
林风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轻轻地抬起手。
“退下。”
一股无形的气劲将那个保镖推得连连后退，撞倒在地上。
林风走到了那幅画的面前，伸出手，抓住了那块黑色的天鹅绒。
“就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他猛地一扯！
黑色的天鹅绒被扯落，露出了后面的那幅画。
在看到那幅画的瞬间，即便是林风的心神，也忍不住剧烈地一震！
那上面画的，不是任何东西。
而是一双眼睛。
一双占据了整个画布的、巨大的眼睛。
那是一双非人的眼睛。它的瞳孔是一个旋转的黑色漩涡，而它的眼白上，则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无数个更小的眼睛。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他，仿佛能看穿他的灵魂。
“……找到了。”林风喃喃自语。
“黑弥撒”的眼睛。
就在他凝视着那幅画的瞬间，画中那只最大的、位于中央的漩涡状瞳孔，猛地旋转起来！一股远比之前所有画作加起来都要恐怖百倍的吸力，从画中爆发出来，疯狂地拉扯着林风的灵魂！
“不好！”林风心中暗道一声，他这才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敌人。这幅画，不仅是阵眼，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可以主动攻击的法器！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飘去，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拉长，仿佛要被吸进那无尽的黑暗漩涡之中。
“林风！”枫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发出了惊呼。
“别慌！”林风强忍着灵魂被撕扯的剧痛，双目圆睁，金色的光芒再次从他眼中爆发出来，“神霄玉清，破魔神光！”
他猛地一咬牙，逼出了一滴眉心精血，点在自己的眉心。
“嗡！”
一股磅礴浩瀚的金色灵力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形成了一个金色的球形护罩。那股恐怖的吸力撞在护罩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金光剧烈地闪烁，却终究没能被攻破。
“吼——！”
画中，仿佛有一头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整个展厅的所有画作都开始剧烈地颤抖，画布上的人脸、眼球、骷髅仿佛都活了过来，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林风，无数道精神污染的力量汇聚成一道洪流，冲击着林风的金色护罩。
“就是现在！”林风抓住这短暂的僵持机会，双手迅速结印。
他知道，单纯的防守只会让自己陷入无尽的消耗。他必须反击！他要毁掉这个阵眼！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阴阳逆转，五行倒施！”
林风的双掌，一左一右，分别按在了地面上。
“——逆转阵法！”
他要以自身为引，强行扭转这个巨大阵法的能量流向！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举动，稍有不慎，他就会被阵法庞大的能量反噬，神魂俱灭！
但此刻，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