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林风都心神不宁。
那张记载着“黄泉之门”的咒术卷轴,就静静地躺在他工作台的暗格里,仿佛一个潘多拉的魔盒,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推演着橘右京的计划,每一个细节都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将亲生女儿作为祭品,开启通往亡者国度的大门……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邪恶的范畴,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疯狂的亵渎。
他必须做点什么。
但是,他又能做什么?直接告诉橘遥真相吗?不,那太残忍了。对于一个将父亲视为唯一依靠的女孩来说,这无异于将她整个世界彻底摧毁。而且,以橘遥的性格,她会相信吗?还是只会认为这是一个外人的挑拨离间?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橘遥自己意识到真相的契机。
黄昏时分,橘遥像往常一样,抱着那本《诗经》,悄无声息地走进了文库。
今天的她,看起来比平时更加虚弱。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脚步也有些虚浮,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林先生……”她轻声打了个招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橘遥小姐。”林风放下手中的工具,关切地看着她,“您今天看起来气色不太好,是没休息好吗?”
橘遥勉强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老样子了。”她走到工作台旁,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坐下,只是站着,似乎有什么心事。
“林先生,”她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那双纯净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挣扎和恐惧,“您……您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林风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他要等的契机,来了。
“为什么这么问?”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橘遥的嘴唇颤抖着,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腕。“我……我最近,总是会做一些奇怪的梦。”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诉说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梦见自己沉在一片冰冷的海底,周围有很多很多黑色的手,想要抓住我,把我拖下去……”
她顿了顿,身体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而且,我总能听到声音。不是用耳朵听,是……是在脑子里听。有人在哭,有人在笑,还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他们说……让我‘回去’……”
林风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他知道,这些不是幻觉,而是她的“净灵之体”,在那扇被削弱了封印的“黄泉之门”的影响下,开始无意识地接通了另一个世界。
“父亲说,这是我的病太重了,产生的幻觉。”橘遥的眼眶红了,“他给我请来了最好的医生,吃了好多药,但是都没有用。那些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风:“林先生,您是读书最多的人,您告诉我,我是不是……快要疯了?”
看着女孩那无助而绝望的眼神,林风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他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橘遥小姐,”他缓缓开口,声音温和而坚定,“您没有病,更没有疯。您能听到那些声音,不是您的错。恰恰相反,这是因为您……很特别。”
“特别?”橘遥愣住了。
“是的。”林风点了点头,“您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一种能够感知到常人无法感知到的世界的天赋。您所听到的,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声音。”
橘遥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无法理解这番话的含义。
林风决定再进一步。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一团柔和的、金色的光芒在他的掌心缓缓亮起。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温暖而安宁的力量。
“您看。”
橘遥的瞳孔猛地收缩。她死死地盯着林风手心的光团,脸上露出了震惊至极的表情。
“我……我能看到……”她喃喃道,“光里面……有很多小小的、亮晶晶的点……它们在唱歌……”
林风收回了光芒。这证明了他的判断,橘遥的灵觉,已经强大到可以看见灵力粒子的程度了。
“现在,您还认为自己是疯了吗?”他柔声问道。
橘遥剧烈地摇着头,泪水夺眶而出。那不是恐惧的泪,而是终于被理解、被认同的委屈和释放。
“如果……如果您说的是真的……”她抽泣着,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林风,“那您能告诉我,我身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我会这样?”
林风沉默了。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他直视着橘遥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您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唤醒您。”
“我身体里……有东西?”
橘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血色尽褪。这个说法,比“疯了”更让她感到恐惧。
她颤抖着,慢慢地、慢慢地,撩起了自己右臂的衣袖。
在那雪白、纤细的手腕上,赫然出现了一片暗红色的、如同蛛网般的印记。那印记不是纹身,更像是从皮肤深处渗透出来的血色纹路,形状诡异,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这个……从我记事起,就有了。”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父亲说,这是橘家女孩的胎记。但是……最近,它……它好像在动……”
林风定睛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那根本不是什么胎记!
那是一枚极其复杂、极其隐晦的封印咒文!而且,其笔法和结构,与他在那张咒术卷轴上看到的、锁住“黄泉之门”的咒文,同出一源!
这枚咒文,并非为了保护橘遥,而是为了“标记”她,将她与那扇门,牢牢地锁定在一起!
它就像一个定位器,一个能量转换器,将橘遥的生命精气,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地下的那扇门。
而随着“新生之夜”的临近,封印的力量正在减弱,这枚咒文也开始变得不稳定,甚至开始“活化”,这才让橘遥的灵觉,被迫提前觉醒。
真相,已经以一种最残酷的方式,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林先生……”橘遥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祈求。
“救救我……”
她看着手腕上那如同魔鬼烙印般的咒文,身体摇摇欲坠。
“我身体里,真的……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