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山魅的惊魂一劫,我们接下来的路程变得更加谨慎。橘遥告诉我,越是靠近长白山的核心地带,这类古老的精怪便越多,它们是山川的意志,是自然的法则,不容侵犯。
我们不再急于求成,而是放慢了脚步,一边适应着愈发狂暴的天地灵气,一边仔细地搜寻着任何可能与三魂草有关的蛛丝马迹。
又过了五日,我们来到了一处断崖之上。前方,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对岸则是被风雪笼罩的更高峰峦。我们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
“三魂草生于极寒,亦需生机滋养。纯粹的死地,不可能有它。”橘遥站在崖边,目光如炬,扫视着对岸的悬崖峭壁,“此地灵气虽盛,却过于狂暴,毫无秩序,非灵物生长之所。”
她的眉头紧锁,显然,连她也无法在这片绝境中,找到那一线生机。
我心中也有些焦急。师兄的“锁魂灯”不知还能撑多久,我们在这里多耽搁一天,他就多一分危险。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一阵微弱的、若有若无的咳嗽声,从我们身后不远处的一处山坳里传来。
我与橘遥对视一眼,立刻警惕地转身。
只见那山坳里,有一个简陋的雪洞,洞口用几块兽皮遮挡着。此刻,一个身穿厚重皮袄、满脸风霜的老者,正靠在洞口,剧烈地咳嗽着,他的身旁,放着一个破旧的药篓,里面空空如也。
看他的装束,应该是一位在此地采药的药农。
在这人迹罕至的绝境之中,遇到一个活人,本身就是一件奇事。
我走上前去,拱手道:“老丈,有礼了。”
那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打量了我们一番,看到我们这一身道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两位道长,也是来这龙脊崖寻仙草的?”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
“仙草不敢当,只是为寻一味救人之药。”我见他并无恶意,便也放松了警惕,“老丈在此采药,可知这附近,可有灵气汇聚、阴阳交汇之地?”
老者闻言,浑浊的眼睛里精光一闪,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看了看身旁气质出尘的橘遥,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道长说的,可是那‘一线天’?”
“一线天?”我与橘遥都是一愣。
“没错。”老者指了指我们脚下的万丈深渊,“这深渊,名为‘阴阳涧’。涧东为阳,受日光照射,积雪融化,时有暖风;涧西为阴,终年不见天日,冰封万里。而在这阴阳涧的最深处,有一道狭窄的峡谷,两侧山崖几乎合拢,只留下一线天光。那峡谷之中,寒气与暖流交汇,是整座长白山,最奇特的地方。”
老者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向往与畏惧的神色:“我们这些采药的,都管那里叫‘一线天’。里面长着不少别处没有的奇药,但也凶险万分。不仅有奇珍异兽,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这把老骨头,也只在入口处采过几味药,是万万不敢深入的。”
我的心,瞬间狂跳起来!
阴阳交汇!一线天光!
这不正是天师所说的,三魂草最有可能生长的环境吗!
“老丈,那‘一线天’的入口,在何处?”我急切地问道。
老者伸出干枯的手,指向了深渊下游的一片迷蒙雾气处:“顺着这崖边往下走约莫十里,有一处被冰瀑遮掩的山洞,穿过那冰瀑,便是‘一线天’的入口。不过道长,老汉劝你们一句,那地方,邪性得很,还是莫要进去为好。”
“多谢老丈指点,我等自有分寸。”我深深一揖,从怀中取出一小锭银子,递了过去,“些许心意,还望老丈收下,买些酒水暖暖身子。”
老者推辞了几下,最终还是收下了银子,叹了口气:“既然道长心意已决,老汉便多句嘴。那峡谷之中,光影变幻,最易迷惑人心。切记,眼见不一定为实,要用心去看。”
“晚辈记下了。”
辞别了采药老者,我与橘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与振奋。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们不再犹豫,立刻沿着老者指引的方向,向着崖边下行而去。
十里山路,在陡峭的悬崖边显得格外漫长。我们小心翼翼地抓着岩石,顶着凛冽的寒风,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终于看到了那道巨大的冰瀑。
冰瀑如同一面巨大的水晶墙,从崖顶垂落,将整个山洞入口封得严严实实。阳光透过冰层,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看上去美轮美奂,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就是这里了。”橘遥说道。
我走到冰瀑前,伸出手,感受着那股极致的阴寒之气。这股寒气,与长白山别处的寒气不同,它更加凝练,更加纯粹,仿佛是天地间阴寒之力的本源。
“我试试。”
我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精纯的灵力凝聚于指尖,对着冰瀑的中央,轻轻一点。
“破!”
一声轻喝,我指尖的金色灵力如同利剑,瞬间刺入冰瀑之中。
“咔嚓——”
以我指尖为中心,一道道裂纹迅速在冰瀑上蔓延开来。最终,“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冰瀑轰然碎裂,化作漫天冰晶。
一个幽深、黑暗的洞口,出现在我们面前。
从洞口之中,吹出的风,一半冰冷如冬,一半温暖如春,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洞口交织、盘旋,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缓缓旋转的气流漩涡。
“阴阳交汇,果然名不虚传。”橘遥赞叹道。
我看着眼前这深邃未知的入口,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
“我们进去。”
我率先一步,踏入了那片光怪陆离的气流之中。橘遥紧随其后。
当我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洞口之后,那破碎的冰瀑,仿佛有生命一般,又缓缓地重新凝聚起来,将这个隐秘的入口,再次封印在了冰雪之下。
峡谷秘境,已然向我们敞开了它神秘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