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里的寂静,不再是敬畏,而是源于一种认知的崩塌。
众人看着地上昏睡的阿南,又看看我,眼神中的情绪,从最初的看热闹,转为了深深的敬畏。他们终于明白,这位来自东方的年轻人,他所掌握的,是一种他们从未触及过的、更高层次的“道”。邦加那张因震惊而略显扭曲的脸,和我平静如水的眼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大师……”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马来西亚的哈桑。他走到我面前,脸上带着由衷的钦佩。“您的‘道’,让我大开眼界。在东南亚,我们习惯了用一种力量去对抗另一种力量,却从未想过,可以用‘本心’,去化解‘怨念’。”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语气变得无比谦逊:“林大师,我这里有一株来自婆罗洲雨林的‘鬼兰’,它已经枯萎了三个月。我用尽了所有我知道的方法,都无法让它恢复。您,是否愿意,看看?”
这已经不是挑衅,而是一个虚心的求教,一个从挑战到交流的信号。
我点了点头。“带路。”
哈桑将我带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那里摆放着一盆盆栽,盆中的植物形态奇特,叶片却已焦黄,花朵也早已凋零,只剩下一个干瘪的花苞,散发着一种死气。
“它被称为‘鬼兰’,是因为它只在最阴湿的环境中生长,据说能吸收月华。”哈桑解释道,“但不知为何,一个月前,它突然开始枯萎,就像它的‘灵’,被抽走了一样。”
我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干枯的叶片。指尖传来一股微弱但纯净的生命气息。它没有死,它只是睡着了,它的“灵”与这个环境失去了连接。
“万物皆有灵。”我轻声说道,“它不是病了,它只是孤独了。”
哈桑和围拢过来的众人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我没有再多解释。我再次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这一次,我画的不是“清心符”。我以灵力为引,在空中勾勒出一个更加复杂而优美的符文。符头是象征天地交汇的“卍”字符,符身是模仿草木生长的螺旋纹路,符脚是代表水与木的两个道家符文。
“草木通神符。”
这张符没有任何攻击或治疗的作用,它的唯一功能,就是“沟通”。它像一座桥梁,连接我的神识与这株鬼兰的灵性。
符成。我将那道淡金色的符文,轻轻地按向那盆鬼兰。符文没有消失,而是化作一圈柔和的光晕,将整个花盆笼罩其中。然后,我闭上眼睛,将我的神识顺着那座无形的桥梁,缓缓地探入那株鬼兰的体内。
我“看”到了。一个孤独的小小光点在黑暗中蜷缩着,它渴望阳光,又畏惧阳光;它思念雨露,又无法触及雨露。我没有命令它,我只是将我的善意与理解传递给它,告诉它:“不要怕,你不是一个人。”
忽然,那蜷缩的光点微微一颤,它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存在,试探着伸出了一丝微弱的触角,连接到了我的神识上。
下一秒,一股纯净的生命能量从那光点中爆发开来!
现实中,那盆原本已经枯死的鬼兰,发生了奇迹般的变化!那焦黄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翠绿饱满,那干瘪的花苞缓缓地舒展、绽放!一朵形态诡异却美得令人窒息的墨绿色花朵,在众人的注视下傲然盛开!一股清幽而冷冽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那不是花香,那是一个沉睡的灵魂苏醒时的呼吸。
如果说化解“黑藤降”是一种力量的碾压,那么让鬼兰复生,就是一种境界的碾压。它展示的不是如何战胜自然,而是如何与自然共鸣。
“我……我明白了……”哈桑看着那朵盛开的鬼兰,喃喃自语,“我们一直在强迫它们,却从未想过,去倾听它们……”
就在这时,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邦加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嚣张与敌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情,有震撼,有迷茫,还有一丝释然。他走到我的面前,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兽皮包裹的小盒子,递给了我。
“这是‘龙血藤’的树心,我们印尼最珍贵的药材,可以安神固魂。”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救了我的弟子,也点醒了我。这个,给你。”
我接过了盒子,对他点了点头。“谢谢。”
这一刻,我们之间不再有敌意,只有修行者之间的相互尊重。
接下来的场面变得热烈而融洽。一位来自缅甸的僧人走上前,赠予我一串他亲手开光的菩提子;一位来自菲律宾的巫医与我分享了她们用草药与灵魂沟通的经验。我不再是一个被挑战的外来者,而成了一个被接纳的同行者。
我用一张符,打开了一扇通往不同文化、不同“道”的交流之门。我看着眼前这些来自不同国家的能人异士,心中一片明朗。“道”从来不是孤立的,当它与不同的文化碰撞时,它不会被削弱,反而会绽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这一夜,在曼谷的这座古老庄园里,我没有战胜任何人,却赢得了所有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