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事务所，气氛却并未因“裂口女”的消失而轻松。我们只是扑灭了一场由网络点燃的山火，但那个纵火者，依旧隐藏在数据的迷雾之后。
“数字怨灵……”我坐在沙发上，反复回味着这个词。它完美地解释了现象，却让我感到一种更深层次的不安。一个没有灵魂的“怪物”，它的力量源于无数人的恐惧。这比传统的怨魂更加棘手，因为你无法与它沟通，更无法超度它。
“林一辰，你在想什么？”橘遥端来一杯热茶，看出了我的沉思。
“我在想，那个‘裂口女’。”我缓缓说道，“它太‘标准’了。从提问到攻击，完全按照传说的剧本在走。一个纯粹由信息构成的投影，应该更加混乱才对。而且……”
我停顿了一下，努力回忆着当时的细节。
“我闻到了一股味道。”
“味道？”橘遥和枫都凑了过来。
“一股廉价的、甜腻的香水味。很浓，就像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掩盖什么。”我看着她们，“一个信息投影，是不可能有气味的。这说明，在那个公园里，除了‘数字怨灵’，还有‘人’。”
这个发现，让整个案件的性质，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也就是说，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枫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或者，至少，是那个‘点燃’导火索的人。”我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橘遥，“橘遥，你能追查到那个视频的最初发布者吗？不是那个‘都市怪谈研究会’的账号，而是第一个上传原始素材的人。”
“我试试！”橘遥立刻打开了她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她利用京都大学的网络资源，联系了一位计算机系的朋友，通过层层技术手段，绕过了平台的虚拟身份，试图追踪到视频的源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找到了！”两个小时后，橘遥兴奋地叫了起来，“最初的Ip地址，指向了东野公园附近的一栋公寓楼！但是，对方使用了多重代理和跳转，想要精确定位到某一户，需要警方的协助。”
“有方向就够了。”我立刻拨通了佐藤警官的电话，将我们的推测和发现告诉了他，并请求他协助调查那栋公寓楼。
第二天下午，佐藤警官带来了消息。
“林大师，你说对了。那栋公寓楼里，确实有一个可疑的人。一个叫‘中岛美咲’的年轻女人，住在三楼。邻居反映，她最近半年深居简出，行为怪异。而且……我们查了她的消费记录，她每个月都会网购大量的劣质香水，和你描述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是什么人？”我追问道。
佐藤警官的脸上露出一丝同情：“一个悲剧。她曾经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梦想成为模特。一年前，她去了一家黑心诊所做整容手术，结果手术失败，毁了容。她告输了官司，男朋友也离开了她，从此就把自己关了起来，彻底与社会脱节。”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
整容失败，容貌被毁。传说中，裂口女正是因为容貌被毁而心怀怨恨。中岛美咲，是在将自己，活成了那个传说。
“她不是在召唤裂口女。”我轻声说道，心中一片了然，“她是在‘扮演’裂口女。她制作了那个恐怖的视频，投放到网络上，利用集体恐惧，催生出‘数字怨灵’。然后，她自己穿上风衣，戴上口罩，在深夜的公园里，亲自去‘扮演’那个角色，将虚拟的恐怖，引入现实。”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枫不解地问。
“报复。”橘遥替我回答了这个问题，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她恨这个世界。她恨那些只看重容貌的人，恨那个毁了她人生的医生，恨所有幸福的人。她无法再以‘中岛美咲’的身份去报复，所以，她选择成为‘裂口女’，将她的痛苦和怨恨，像病毒一样，传染给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天真无邪的孩子。因为孩子，代表着她再也回不去的、美好的过去。”
真相，令人不寒而栗。
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怪物，而是一个被世界伤害得体无完肤的可怜人。她用最现代的方式，导演了一场最古老的、关于怨恨的悲剧。
“我们……要怎么做？”枫看着我。
我沉默了许久。
“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了。”我缓缓说道，“我们的职责，是解决‘灵异’事件。现在，事件的根源已经找到了，剩下的，是警察和社工的事情。佐藤警官会以‘制造公共恐慌’的罪名介入，但更重要的是，她需要的是心理援助。”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世界。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一个人的痛苦，可以通过网络，被轻易地放大、扭曲，最终变成伤害无数人的利器。
我们解决了“裂口女”，但明天，或许就会出现“厕所里的花子”、“红眼的小女孩”。只要人心中的恐惧与恶意还在，这样的“数字怨灵”，就永远不会断绝。
而我们的战斗，也远未结束。我们不仅要斩妖除魔，更要学会去洞察那些隐藏在屏幕背后，一颗颗破碎而绝望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