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苦难,千年的绝望,如同最汹涌的潮水,要将林悦的意识彻底淹没。她的灵力光罩早已破碎,肉身在无形的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的眼前,是无数张在痛苦中扭曲的面孔,耳边,是无数个在怨恨中尖啸的灵魂。
“放弃吧……”
“感受我们的痛苦……”
“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诱惑与威压,如同两座大山,从内外同时挤压着她。林悦的身体开始摇晃,眼神中的光芒正在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
“不……”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她那因共情而无限延伸的神识,触摸到的,不仅仅是怨念……还有这片土地最深沉的脉搏。她感受到了怨念集合体之下,那股沉睡的、更加古老、更加厚重的力量——那是京都千年来,无数守护者留下的意志烙印。
她的悲悯,她的理解,她的安魂曲,无意中触动了这座城市最根本的守护之灵。
“嗡——”
就在这时,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战场、金戈交鸣的嗡鸣,从地底深处响起。
紧接着,一抹金色的光芒,如利剑般撕裂了黑暗的怨念漩涡!
那光芒凝实而威严,化作一个身披古老大铠、手持太刀的武士形象。他的面容模糊不清,但那股顶天立地的气势,却仿佛能镇压世间一切邪祟。他一言不发,只是将太刀横于胸前,静静地站在林悦的身前,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
“是……守护灵!”晴明神官失声惊呼,眼中满是震撼,“是这座城市沉睡的英灵!”
仿佛是得到了信号,更多的光芒从怨念漩涡的四周迸发出来。
一抹温润如玉的华光,化作一位身着公卿朝服的文官,他手持笏板,神情肃穆,代表着京都的文治与秩序。
一抹慈悲空明的佛光,化作一位身披袈裟的高僧,他手持禅杖,口诵真言,代表着信仰的庇佑。
一抹灵动如风的青光,化作一位头戴花笠的少女,她手中似乎握着一把无形的扇子,代表着民间的生机与祈愿。
一个又一个,或威严,或慈悲,或灵动的光芒身影浮现出来。他们都不是完整的灵体,只是残存于这片土地之上的、最纯粹的“守护意志”的残念。他们是历朝历代守护京都的将军、贵族、僧侣、甚至是平民英雄。
他们没有理会旁人,也没有主动攻击怨念集合体。他们只是以林悦为中心,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古老而庄严的阵法,将她牢牢护在中心。
“守护阵……他们要助阵林悦!”心海大师激动得浑身颤抖,这是他只在最古老的典籍中才见过的奇迹。
怨念集合体感受到了这股截然不同的、充满阳刚与秩序的力量,它发出了更加狂暴的咆哮,无数黑色的触手疯狂地抽打向那些英灵残念。
然而,武士的太刀轻轻一挥,便斩断了所有触手;文官的笏板轻点,便让混乱的能量重归秩序;高僧的禅杖一震,便让怨毒的诅咒化为虚无;少女的花笠一转,便引来了和煦的清风,吹散了阴霾。
他们,就是这座城市的免疫系统。而林悦,就是唤醒这个系统的“抗体”。
在这些历代英灵的守护下,林悦身上的压力骤然一空。她抬起头,看到了那些为她而战的、模糊而伟岸的身影。她明白了,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的眼眶湿润了,但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再次张开双臂,将自己的灵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这一次,她的安魂曲不再是孤军奋战,而是与这股守护之力产生了完美的共鸣。
她的灵力化作银色的丝线,温柔地缠绕住每一个痛苦的灵魂,抚慰他们的创伤。
而英灵们的守护意志则化作金色的光雨,净化着怨念,引导着他们走向安宁。
金色的守护意志,银色的慈悲共情,两股截然不同却又目标一致的力量,如同两条交汇的江河,共同冲向那片黑暗的海洋。
“安息吧。”林悦的声音,在英灵的加持下,仿佛响彻了整个时空,“你们的苦难,已经结束。这座城市,从未忘记你们。它的守护者们,也从未离开。”
怨念集合体在这股双重的净化之力下,终于停止了挣扎。它不再分解,而是缓缓地、平静地“融化”了。
那些扭曲的面孔,在金光与银辉的照耀下,渐渐恢复了平静。他们不再是怨灵,而是一个个普通的、疲惫的灵魂。在武士的注视下,在文官的引导下,在高僧的诵经声中,他们排着队,如同踏上归途的旅人,一个个化作光点,消散在空气之中。
当最后一个灵魂安详离去,怨念的漩涡彻底消失。
那些浮现的英灵残念,也渐渐变得透明。他们齐齐转向林悦,那位为首的武士将军,对着她深深地、郑重地,行了一个武者之礼。
随后,所有的英灵化作流光,重新融入了脚下的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整个地下展厅,彻底恢复了平静。
林悦站在原地,支撑着她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意志,随着英灵的离去而烟消云散。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林悦!”
老陈和阿杰第一个冲了上去,将她稳稳接住。
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和紧闭的双眼,老陈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这一战,林悦赢得的不仅仅是那个节点。她以凡人之躯,奏响了这座千年古都的镇魂曲,并赢得了它历代英灵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