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地的路,比去时更加沉默。空气中似乎都残留着晶骸游荡带来的腐朽与辐射混合的寒意。迅猛龙首领腿跛得更明显了,但它拒绝任何形式的搀扶(人类也不敢),只是固执地走在前面,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决心。
老方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首领在地上划出的那些符号:扭曲的晶骸,四面八方汇聚的箭头,以及那两次代表着“家园不保”的沉重拍地和摇头。那不是沟通,那是宣判。宣判了单打独斗的终结,宣判了生存的唯一出路——**绑在一起,共同挣扎**。
“命运共同体”——这个在以往世界听起来可能有些宏大甚至矫情的词,此刻却成了冷冰冰的现实。迅猛龙需要人类的工具(尤其是能远程攻击、或许未来能破甲的火器)、可能存在的科技潜力(遗迹线索),以及这两个物种相加所带来的更多战术可能性。人类需要迅猛龙对地形的熟悉、对岛上生态的深刻理解、它们超凡的敏捷与协同作战能力,以及……在这个恐龙主宰的世界里,一个强大本土盟友的背书与掩护。
当老方将探查结果和迅猛龙的“宣判”带回指挥所,气氛凝固得能拧出水来。老高停止了在“天书”上的涂画,老赵包扎好的手下意识摸向了所剩无几的霰弹枪弹药,老于脸色苍白地看了看外面刚刚加固过的栅栏。
“联合防御……怎么联?”老赵声音干涩,“画个更大的圈,把咱们和它们家都圈起来?扯淡呢,哪来那么多材料和人力?”
“不是画圈。”老潇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眼神锐利如刀,“是建立**联合预警网络**和**机动防御力量**。预警网络,利用迅猛龙的日常巡逻范围和它们的通讯方式(声音、特定标记),结合我们的监测点和对讲机(有限范围),覆盖从峡谷到我们营地、再到它们岩石区的三角区域,提前发现晶骸聚集或移动趋势。”
“机动防御力量,”老方接口,“就是我们和它们。不固守一点,哪里出现晶骸集群苗头,或者哪里(比如三角龙群)出现高危崩溃迹象,就快速反应,前往处置——驱散、引诱、分割,必要时集中火力优先清除最具威胁或可能引发连锁反应的个体。就像今天它们做的那样,但更有组织,反应更快。”
“这需要极其高效的沟通和信任。”老于担忧道,“今天是有惊无险,下次万一配合失误……”
“没有下次慢慢磨合的机会了。”老高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但闪烁着某种近乎偏执的光,“‘天书’……不,那些界外遗民的图纸,我有点想法了,虽然还是瞎猜,但……你妈了我就觉得,那‘秩序场’发生器,可能不是只能‘防御’。”
他抓起炭笔,在一块木板上快速涂抹,画出那核心球体的简化图,以及系统拓扑图中几条断裂的能量回路:“看这里,和这里……如果‘秩序场’是创造一种稳定的、低熵的能量状态来对抗‘混沌侵蚀’(晶化辐射),那理论上,如果我们能把它‘聚焦’或者‘定向释放’,是不是……就能变成一种‘武器’?一种能瓦解晶化结构、中和辐射能量的……‘秩序冲击’?”
这个概念让所有人一震。
“武器?”老赵眼睛一亮,“能打碎那些晶块?”
“只是猜想!”老高强调,“而且是基于不到20%匹配度的瞎猜!原理?能量来源?怎么聚焦?怎么控制?一概不知!都他妈的快成科幻小说设定了!”
“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对抗晶骸集群的希望。”老方沉声道,“靠我们的枪和它们的爪子,对付零星晶骸还行,对付集群,早晚被耗死。必须要有‘质变’的手段。遗迹,可能是唯一的钥匙。”
“可那地方进去就是找死。”老赵想起那乱射的能量束就头皮发麻。
“不一定非要进去。”老潇思索着,“如果装置外部有数据接口,或者能量输出端口……也许可以远程尝试连接、读取,甚至……引导部分能量?我们需要更多关于装置外部结构的信息,最好是近距离但相对安全的观察。”
计划在极度紧迫的压力下迅速成形:
1. **建立联合预警网络**:由老潇主导,与迅猛龙首领通过符号阵沟通(老高紧急设计了一套更复杂的预警和方位指示符号),划分巡逻区域和信息传递方式(特定声音信号代表不同威胁等级和方位,人类用对讲机中继补充)。
2. **组建机动防御小队**:老方、老赵,以及自愿参加的迅猛龙(首领指定了包括它自己在内的四只最精锐、伤势较轻的个体),作为快速反应力量,随时准备应对晶骸异动。老高和老于负责营地防御和后勤支援。
3. **加速遗迹研究**:由老高主导,老潇辅助,利用现有所有资料(影像、数据、系统翻译碎片),尽可能推测装置外部可能存在的接口或能量节点位置、类型。同时,准备一次极其谨慎的、远程的遗迹再探查——目标不是进入洞内,而是在悬崖上方,使用绳索垂降,从多个角度近距离观察和拍摄装置外部细节,尤其是寻找疑似接口、端口或能量泄露点。这次行动风险极高,需等待合适的天气(无风或少风),并做好随时切断绳索逃生的准备。
4. **三角龙群状况监控**:由联合预警网络覆盖,密切观察其状态。如果那头亚成年三角龙症状持续恶化或再次引发混乱,机动小队可能需要冒险前往,进行评估,甚至……考虑痛苦的“安乐死”选项,以防其彻底晶化成为新的强大威胁。
与迅猛龙的沟通会议(如果那能称为会议的话)在石灰线旁举行。老高展示了新的预警符号阵,老方用肢体语言和简化地图演示了联合巡逻和机动防御的概念。整个过程缓慢而艰难,迅猛龙首领需要反复“阅读”和“思考”,不时用爪子和喙部在地上添加或修改刻痕,与其他几只迅猛龙低声交流(密集的咔哒声)。
最终,首领用爪子在代表“联合”的符号上重重按了一下,然后分别指了指人类和迅猛龙的符号,再指向地图上代表峡谷、营地、岩石区的三个点,画了一个将三点都勉强包裹在内的不规则大圈,并在圈上点了几个点,代表“共同警戒”。接着,它抬起爪子,在自己脖颈处做了一个虚划的动作,再指向晶骸符号——意味着,在对抗晶骸时,它们(迅猛龙)会全力以赴,不惜代价。
协议,以最原始的方式达成。没有契约,没有誓言,只有生存压力下两个智慧种族用符号、手势和眼神交换的生死托付。
就在联合防御机制开始试运行的第三天,预警网络第一次发挥了作用。
一只负责外围巡逻的迅猛龙,在三角龙区域东南方向约两公里处的一条干涸河床,发现了**超过十具晶骸**正在缓慢聚集,并且其中似乎有两只体型格外庞大、晶化程度极高的个体,能量读数异常!它立刻发出了一长两短、音调尖锐的特定警报嘶鸣,并朝着河床方向反复做出“低头冲撞”的威胁姿态(代表“大量”、“危险”)。
接到信号的另一只迅猛龙接力将信息传回岩石区,首领迅猛龙立刻带领三只部下冲出,同时朝着营地方向发出了人类也能隐约听懂的、更加高亢急促的警报长鸣!
营地内,对讲机也传来了老于从了望塔观察到迅猛龙异常集结和警报声的报告。
“机动队,出发!”老方抓起枪,老赵紧随其后。两人冲出栅栏,与早已等在石灰线外的四只迅猛龙汇合。没有废话,首领迅猛龙低吼一声,带头朝着警报方向疾奔!
这是第一次真正的联合紧急出击。人类奔跑的速度远不及迅猛龙,但迅猛龙显然有意控制了速度,并不时停下等待,或者派出一只在前方探路、示警。双方在沉默而高效的疾行中,迅速接近目标区域。
靠近干涸河床时,已经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辐射与腐败气息。他们潜伏在河岸上方的灌木丛后,向下望去。
景象触目惊心。
十几具形态各异的晶骸在宽阔的河床上漫无目的地移动、碰撞,有些身上还挂着尚未完全腐烂的植被或小动物残骸。最引人注目的是河床中央的两只:一只是晶化程度极高的三角龙!它显然刚被转化不久,庞大的身躯上还有大片未能完全覆盖的灰褐色皮肤,与暗金色的晶痂狰狞地交错,三只角中的一只已经折断,断口处晶光闪烁,它正疯狂地用头颅撞击旁边的岩壁,发出沉闷的巨响;另一只,则是一只他们从未见过的、类似腕龙的超大型植食恐龙晶骸,脖颈和尾巴被晶化固定成扭曲的弧线,像一座移动的、充满恶意的水晶山丘,每一步都引起地面剧震!
“十四个……两个大家伙……”老赵喉咙发干,“这他妈怎么打?”
首领迅猛龙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只疯狂撞墙的三角龙晶骸。它很清楚,一旦这只三角龙晶骸彻底“稳定”下来(或者撞开岩壁进入更开阔地带),加上那只超巨型腕龙晶骸,它们组合起来的破坏力和对普通晶骸的“吸引力”将是灾难性的。
它回头看向老方,用爪子先指了指三角龙晶骸,再指了指老方手中的枪,然后做了一个“集中攻击”的手势,最后指向腕龙晶骸,摇了摇头,又指了指河床上游方向的一片狭窄隘口,做了一个“引开”的动作。
战术意图明确:集中人类火力,配合迅猛龙袭扰,尝试快速击破或重创那只相对“脆弱”(刚转化、不稳定)的三角龙晶骸。同时,派迅猛龙去挑衅引诱那只超巨型腕龙晶骸,把它引向地形狭窄、限制其行动的隘口方向,拖延时间,甚至希望能困住它。
简单,粗暴,但可能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没有犹豫的时间。
“老赵,跟我,瞄准三角龙晶骸的头部和颈部,打光所有弹药,往死里打!迅猛龙会配合吸引它注意力!”老方迅速装弹。
首领迅猛龙低吼一声,两只迅猛龙立刻如同鬼魅般窜出,从侧翼袭向三角龙晶骸,吸引其注意。另一只则朝着腕龙晶骸的方向冲去,发出挑衅的尖叫,并冒险向其腿部投掷石块。
战斗,在干涸的河床上,在两个种族第一次正式联合作战的嘶鸣与枪声中,轰然爆发。
【命运共同体结束:基于晶骸威胁升级为“集群性晶潮”,人类与迅猛龙达成实质性生存同盟,建立“联合预警网络”与“机动防御小队”。老高对“秩序场”装置的武器化猜想成为扭转战局的潜在希望。同盟首次实战应对十余具晶骸(含两只巨型个体)在河床聚集的危机,迅猛龙首领制定分割战术(集中火力击破不稳定三角龙晶骸,引诱困住超巨型腕龙晶骸),战斗打响。】
【同盟确立:从“信息\/资源交换”、“有限行动协同”正式升级为“战略防御同盟”。沟通方式进化(专用预警符号),战术配合进入实战检验。】
【当前核心任务:1. 进行中的河床阻击战——必须成功,否则晶骸集群将难以遏制。2. 加速遗迹武器化研究,准备高风险的远程探查。3. 维持联合预警网络运作。4. 监控三角龙等原生种群状况。5. 营地防御与后勤保障。】
【危机顶点:晶骸集群首次大规模出现,包含高威胁巨型个体,直接考验新同盟的生存能力和战术有效性。】
【团队状态(机动队):肾上腺素飙升,精神高度集中,与迅猛龙并肩作战带来奇特的责任感与压力。营地留守人员同样紧张关注。】
【气氛:生死一线的终极实战检验。同盟的成败、战术的有效性、乃至两个种族能否在晶潮中幸存,都系于此刻河床上的枪声、嘶鸣与利爪之上。绝望与希望,在硝烟与晶屑中剧烈对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