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年味愈浓,何家老宅里飘出阵阵炖肉的香气。孩子们早就换上了过年的新衣,在院子里追逐打闹,只等着晚上的年夜饭。
西屋里,何青萍却坐立不安。前夜的决心在她心中发酵,看着两个弟弟穿着新棉袄在炕上玩耍,她的眼神越来越冷。
“旭平,阳平,”她走到炕边,脸上挤出温柔的笑容,“想不想去河边玩?听说河面结冰了,可以在上面滑冰呢。”
何旭平和何阳平立刻眼睛发亮。他们早就听说村里孩子们在河面上玩耍,但张翠花和刘玉兰看得紧,一直不让他们去。
“真的吗?奶奶和娘能让我们去吗?”何旭平有些犹豫。
“咱们偷偷去,”何青萍压低声音,“玩一会儿就回来,她们不会发现的。”
她早就打听好了,村东头那段河水最浅,但冰面也最薄。若是两个孩子在上面玩耍...
何青萍甩甩头,不敢再想下去,但那个念头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心。
与此同时,通往何家村的土路上,何天培和何福平正骑着自行车匆匆赶路。何福平的车把上挂着两个包裹,里面是厂里发的年货。
“爹,咱们赶得上年夜饭吗?”何福平问道,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赶得上,”何天培用力蹬着车,“你奶奶看见咱们回来,肯定高兴。”
他们抄近路从村东头进村,正好要经过那段结冰的河道。
何家老宅里,何青萍已经哄着两个弟弟穿好了棉鞋。
“姐带你们从后门走,”她小声说,“别让奶奶和娘发现了。”
何旭平和何阳平兴奋地点头,全然不知姐姐心中的算计。
三人悄悄溜出后门,沿着小路向河边走去。河面上的冰在阳光下闪着光,确实有几个村里的孩子在远处玩耍。
“看,我没骗你们吧?”何青萍指着河面,“你们去玩吧,姐在这里看着。”
何旭平和何阳平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向河面跑去。
何青萍站在岸边,看着两个弟弟在冰面上蹦跳,心中五味杂陈。有一瞬间,她几乎要冲上去把他们拉回来,但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辍学、种地、被卖给酒鬼、活活打死...
她闭上了眼睛,狠下心肠。
就在这时,何天培和何福平正好骑车经过。
“那是...旭平和阳平?”何福平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冰面上的两个小身影。
何天培脸色大变:“胡闹!那段河水最浅,冰面也最薄!”
他扔下自行车,冲向河边,大声喊道:“旭平!阳平!快回来!危险!”
何旭平和何阳平听到喊声,吓了一跳,转身就要往回跑。就在这一瞬间,他们脚下的冰面发出了不祥的“咔嚓”声。
“别动!”何天培厉声喝道,“慢慢趴下,爬回来!”
两个孩子吓坏了,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何福平已经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踏上冰面:“旭平,阳平,听哥的话,慢慢趴下。”
岸边的何青萍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她万万没想到大伯和堂哥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冰面上的裂缝正在迅速蔓延,何福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慢慢地向前移动,终于够到了何阳平的手。
“爹,接住!”何福平把何阳平推向何天培的方向,自己则去拉何旭平。
就在何天培接住何阳平的瞬间,何旭平脚下的冰面彻底破裂,他尖叫着掉进了冰窟窿。
“旭平!”何福平想都没想就跳进了刺骨的河水中。
何家老宅里,张翠花正指挥着儿媳们准备年夜饭,一个村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何奶奶,不好了!河上冰裂了,听说有娃掉进去了!”
张翠花手中的锅铲“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谁?谁家的娃?”
“好像是...是你家旭平和阳平...”
张翠花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刘玉兰尖叫一声,发疯似的向外冲去。整个何家老宅顿时乱成一团。
等何家女人们赶到河边时,何福平已经抱着浑身湿透、不停发抖的何旭平爬上了岸。何天培则用棉袄裹着何阳平,不停地搓着他的小手取暖。
“我的儿啊!”刘玉兰扑上前,一把抱过何阳平,又看向何福平怀中的何旭平,哭得撕心裂肺。
张翠花看着两个孙子苍白的小脸,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向后倒去。幸好水双凤和李秀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娘!娘你醒醒!”水双凤焦急地呼唤着。
何青萍站在人群外围,脸色惨白。她的计划完全失败了,而且差点酿成大祸。看着哭得几乎晕厥的母亲和奶奶,她突然灵机一动,冲上前去:
“奶奶,娘,你们别难过!弟弟们要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会担起责任,好好孝顺你们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安慰,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何旭平和何阳平明明已经得救,何青萍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玉兰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女儿,突然抬手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
“你个丧门星!胡说八道什么?你弟弟们好好的,你咒他们呢?”
何青萍被打得一个趔趄,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在表忠心,为什么反而挨了打?
何明显、何天佑和何天良这时也闻讯赶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何明显气得浑身发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让两个孩子来河边的?”
何天佑这才想起什么,转头寻找何青萍:“青萍,你不是说带弟弟们在院子里玩吗?怎么到河边来了?”
所有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何青萍身上。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何天培和何福平已经把两个男孩抱了起来:“爹,别问了,先回家要紧。两个孩子冻坏了,得赶紧换衣服取暖。”
何明显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招呼大家回家。
何家老宅里,一片忙乱。李秀兰和叶春燕烧热水,水双凤找干净衣服,刘玉兰抱着两个儿子不肯撒手,张翠花被扶到炕上休息,还在不停地抹眼泪。
何福平不顾自己浑身湿透,帮着给何旭平换衣服。何虹平悄悄递给他一条干毛巾:“福平哥,你也擦擦吧,别着凉了。”
何福平接过毛巾,勉强笑了笑:“谢谢平儿。”
何青萍独自站在角落里,没有人理会她。她看着被众人围绕的两个弟弟,心中的怨恨如野草般疯长。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总是能得到所有的关注和爱护?为什么她付出再多,也换不来一句夸奖?
何天培换好干衣服后,把何明显拉到一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何明显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不时看向何青萍的方向。
晚饭时分,何家老宅的气氛异常凝重。何旭平和何阳平裹着厚厚的棉被,坐在炕上喝姜汤。张翠花不停地往他们碗里夹菜,仿佛这样就能弥补刚才的惊吓。
何青萍默默地吃着饭,不敢抬头。她能感觉到全家人投来的质疑目光。
饭后,何明显敲了敲烟袋,沉声开口:“今天的事,大家都看到了。要不是天培和福平正好经过,咱们家这个年就别想过安生了。”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何青萍:“青萍,你说说,为什么要带弟弟去河边?”
何青萍浑身一颤,小声回答:“我...我就是想带他们去玩玩...”
“玩玩?”何明显猛地提高声音,“那段河水最浅,冰也最薄,村里大人都不让孩子去那儿玩,你不知道?”
何青萍低下头,不敢回答。
刘玉兰突然哭了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你这么个黑心肝的东西!你是不是巴不得你弟弟出事?”
“我没有!”何青萍猛地抬头,眼中满是委屈和愤怒,“我怎么会希望弟弟出事?我只是...”
她突然停住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难道要说自己重生归来,知道前世被弟弟拖累的悲惨命运吗?
何明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叹了口气:“罢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了。但是从今天起,青萍不准再单独带弟弟出门。”
这个判决对何青萍来说,无疑是公开的羞辱。她咬紧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何虹平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她确信何青萍是故意的,但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害自己的亲弟弟。这个堂妹,比她想象中还要危险得多。
夜深了,何家老宅终于恢复了平静。但每个人心里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何青萍的种种异常行为,让全家人对她产生了警惕。
何虹平躺在炕上,听着身边何喜平稳健的呼吸声,心中充满了不安。何青萍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而她必须更加小心,保护好自己和家人。
窗外,守岁的鞭炮声零星响起,预示着新年的到来。但何家老宅里,却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阴影之中。